630中文网>明月烛影剑 > 第57章（第1页）
第57章（第1页）
他强迫自己相信这个解释。
他将那个最可怕、最真实的念头——“我亲手杀了一个清官，一个好父亲”——死死地压了下去，用这套刚刚编织好的、看似天衣无缝的逻辑，在上面盖了厚厚的一层土，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踩实。
他错过了。
错过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够向她坦白一切的机会。
从这一刻起，真相的门，被他亲手关上了。谎言的锁，被他亲手扣死了。
当沈夜再次抬起头，迎上苏清寒那双写满不安的眼眸时，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已经被他强行抚平。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但在昏黄的烛光下，只像是疲惫所致。
他的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能吞噬所
有探寻的光线，不泄露一丝一毫的真实情绪。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他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女人。
良久，他终于开口。
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灵魂深处，用尽力气挤出来的。
“你的仇，”
他顿了顿，像是在做一个最神圣，也最沉重的宣誓。
“我帮你报。”
你的仇，我帮你报
这短短六个字，如同一块巨石，轰然投入苏清寒那早已波涛汹涌的心湖之中，激起了千层巨浪。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预想过他所有的反应。他可能会震惊，可能会怜悯，可能会因为忌惮她仇家的强大而选择疏远她，甚至可能……会觉得她是一个麻烦，一个累赘。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好在他流露出任何一丝退缩之意时，就立刻收拾起自己所有的脆弱，强笑着说一句“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我帮你报。
这不仅仅是一个承诺。
这是一种……将她那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人的血海深仇，主动分担到自己肩上的宣告。
苏清寒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眶里那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决堤。
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桌案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像她此刻那破碎的心。
“为……为什么？”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已是泣不成声，“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关你的事……这是我自己的仇，我不能……不能连累你！”
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孤军奋战。她像一头孤独的狼，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磨砺着自己的爪牙，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她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包括她的义父铁无情。因为她知道，这条路有多么危险，她不想将任何人拖下水。
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与她相识不过数月的刺客，却在她坦陈了自己最不堪的过往之后，如此轻易地，就说出了这句足以改变一切的话。
沈夜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知道，自己这个建立在谎言与欺骗之上的承诺，是何等的卑劣。他不是什么挺身而出的英雄，他只是一个企图用“守护”来掩盖“毁灭”的罪人。
但他别无选择。
这是他能为自己找到的，唯一可以继续留在她身边的理由。
也是他为自己那无法宣之于口的罪孽，找到的唯一一条赎罪之路。
他要帮她报仇。
他要亲手，将那个买凶杀人的幕后黑手揪出来。
他要让那个真正的罪人，去承受苏清寒全部的仇恨。
只有这样，他才能稍微减轻一点自己作为“行凶者”的罪恶感。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他当年杀死的，只是一个被奸人陷害的“目标”，而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愧疚与痛苦，目光变得愈发深沉而坚定。
“这不是连累。”他缓缓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苏清行几乎被哭声淹没的耳朵里，“这是……我的选择。”
他站起身，绕过小小的桌案，走到她的面前。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带着一种常年与黑暗为伴的生疏。他伸出手，似乎是想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但手指在距离她脸颊寸许的地方，却停住了。
那是一种源于刺客本能的、与人保持距离的习惯。
最终，他只是将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的掌心，并不温暖，甚至带着一丝《无光心经》特有的微凉。但那份沉稳而坚定的力道，却仿佛拥有某种奇异的魔力，顺着她的肩膀，一点一点地，渗入她那颗冰冷而疲惫的心。
苏清寒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迷茫地看着他。
沈夜迎着她的目光，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能买凶杀害朝廷侍郎，又能轻易设局、想要覆灭整个‘幽泉’的势力，绝非凡俗。这样的对手，躲是躲不掉的。”
他的声音冷静而富有条理，像是在分析一个任务，而不是在讨论一件关乎生死的大事。这种冷静，反而给了苏清寒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在山谷，他们想杀你。在‘幽泉’内部，又有人杀人灭口。这说明，他们已经盯上你了。就算你不去找他们，他们也迟早会来找你。”
“与其等你一个人，毫无准备地去撞得头破血流，不如我们一起，把这个一直藏在暗处的人……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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