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珩转身,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茶盏上,正是他惯用的天青釉盏。
她指尖微微发红,显然是刚煮好茶就急急端来的。
“顾渚紫笋。”她将茶盏轻轻放在石桌上,声音低柔,“知道夫兄不喜浓茶,只泡了七分。”
“刚才见了夫兄,便只一心想着让夫兄喝上您送给妾身的茶。”
她好似有些无奈,“是着急了些,端起茶盏走过去,才想起夫兄与那位大人谈论的时间不知道需要多久,这才又回来,没成想却遇见了夫兄。”
“坐。”他淡淡道,自己却仍站着,目光望向远处的石峰,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缠音依着他的话,率先坐下,见崔令珩站立的姿势,她不免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崔令珩听到动静,目光望向缠音,疑惑发问。
“往日只觉得夫兄如松柏挺立,今日才发觉……”缠音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俏皮,“倒像极了洗心池旁的那些石峰。”
她话音未落,忽觉失言,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绣帕。
崔令珩眉梢微动。他抬手拂去锦袍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衣袖在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度,“石峰?”
他的语气依旧清冷,但眼底里却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兴味。
“为什么说我像石峰?”
缠音指尖轻轻划过石桌的表面,垂眸浅笑:“夫兄可记得您藏书阁里有一本游记,里头写的那座‘藏雪峰’?”
她声音轻柔,像在讲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典故,“远看冷峻料峭,连飞鸟都难驻足……”
“攀至山腰处,却能遇见温泉潺潺。”抬起眼时,眸中映着细碎的晨光,“就像……”
话音戛然而止。她忽觉这般比喻太过直白,耳尖泛起薄红,慌忙低垂下眉眼,捧起茶盏掩饰。
“藏书阁……”
智多近妖如崔令珩,自然知道缠音话语里的意思。无外乎是觉得他面容冷淡,实则心里还是蕴藏着好意。
崔令珩眸光微敛,指尖在石桌上轻轻一叩,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弟妹倒是将藏书阁的典籍都翻遍了。”
他抬手将放置在石桌上的茶壶执起,倾泄下一杯茶水,动作优雅从容。
摇晃之下,茶汤在盏中泛起一圈涟漪,映出他深邃的眉眼:“不过……”
话音未落,忽有清风拂过,吹散缠音鬓边一缕青丝。
崔令珩目光微动,却并未伸手,只是将茶盏往她面前推了半寸:“藏雪峰的温泉,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寻到的。”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让缠音心头一颤。
她抬眸望去,只见阳光透过紫藤花架,在他冷峻的轮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眉宇间依旧如终年不化的霜雪,可眼底却似有温泉氤氲,让人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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