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穿越了无尽冰原的旅人,终于触摸到了温暖的篝火。苏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灵魂深处那片永恒的灰色静滞之海,而是密室熟悉的石质穹顶,以及壁炉中跳动的、带来微弱暖意的火焰。
他醒了。
没有立刻起身,苏首先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内视。灵魂不再传来碎裂般的剧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实感与秩序感。原本破碎的灵魂碎片被一种更玄奥的方式重新编织,结构更加复杂而稳定,仿佛由无数微小的、自行运转的静滞符文构成。那些曾如附骨之疽的“灰烬之引”已消失无踪,但其蕴含的“死寂”概念并非被驱逐,而是被更深层次的静滞规则吸收、转化,成为了新灵魂结构的一部分冰冷底色。
他心念微动,一缕灵性自然而然地探出,比以往更加凝练,更加……“顺从”。他对“静滞”之力的感知与控制,仿佛跃升了一个维度。他甚至能隐隐“听”到堡垒各处那些由他布下的静滞序阵运转时发出的、唯有他才能理解的“规则低语”。
然而,当他下意识地将感知投向窗外,试图“观察”那片被静滞的“冥饕”时,一种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滞涩感从灵魂深处传来。不是疼痛,而是一种……“饱和”与“负担”的预警。他立刻明白,强行引导那枚变异规则种子的力量,虽然让他因祸得福完成了灵魂重构,但也让他的灵魂与那种极致的、融合了死寂的静滞规则产生了过深的绑定。短时间内,他无法再承受第二次类似强度的规则编织,否则新生的灵魂结构可能无法承受而崩塌。
“你醒了。”
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声音在一旁响起。苏偏过头,看到阿拉斯托尔·凯恩站在床边,这位北境伯爵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如释重负。
“伯爵……大人。”苏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他尝试坐起身,身体依旧虚弱,但灵魂的稳固让他对身体的掌控力恢复了不少。“我昏迷了多久?丽莎小姐……怎么样了?”
“七天。”阿拉斯托尔扶了他一把,让他靠坐在床头,“丽莎情况稳定,你种下的那颗‘种子’虽然消耗巨大,但依旧在守护着她的核心。倒是你……”他深深看了苏一眼,“秘法之眼的赫伯特大师说,你的灵魂状态……很‘奇特’,像是在规则层面进行了一次重塑。”
苏微微点头,没有隐瞒:“因祸得福,灵魂确实有所变化。但代价是,短时间内,我无法再动用之前那种程度的力量。”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限制,这是必须让盟友清楚的信息。
阿拉斯托尔眼神一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这时,密室的门被推开,阿尔杰引着赫伯特大师走了进来。
“苏先生!你果然醒了!”赫伯特大师看到坐起的苏,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几乎是小步快走地来到床前,手中的水晶球光芒流转,显然正在急速扫描分析着苏的状态,“不可思议……灵魂结构稳定性提升了百分之三百以上!规则亲和度……无法估量!你昏迷期间传递出的那个静滞场薄弱点信息,简直是神来之笔!”
苏愣了一下,才回忆起意识上浮前那无意识的规则信息传递。他看向赫伯特大师,语气平静:“大师,那个薄弱点……”
“确实存在!”赫伯特大师立刻接过话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位于静滞场能量循环的第三节点,一个非常隐晦的湍流区。根据模型推演,如果不加干预,它很可能在五到七天内引发局部静滞失效,进而可能导致整个静滞场的连锁崩溃!”
五天到七天!时间比预想的更加紧迫!
阿拉斯托尔和阿尔杰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有解决办法吗?”苏直接问道。他能感觉到,自己新生的灵魂对那片静滞场的感知更加清晰,那个薄弱点如同一个不和谐的杂音,在他“耳”中异常刺耳。
“有,但极其困难。”赫伯特大师快速说道,“常规的能量注入只会适得其反,加速其崩溃。必须用同源的、极其精妙的静滞规则之力,像缝合伤口一样,去‘修补’那个节点的规则结构,使其重新恢复平滑流转。这需要对该静滞场的规则构成有深入到微观层面的理解,以及……与之同源的力量进行引导。”
他的目光灼灼地看向苏:“理论上,作为静滞场的参与创造者,你的力量是最合适的。但是……”他看了一眼苏依旧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身体,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以苏现在的状态,能完成如此精微的操作吗?
苏沉默了片刻,内视着自身那凝实却带着“饱和”预警的灵魂。直接动用大量规则之力去硬撼肯定不行,但如果是极其精微的、如同手术刀般的操作呢?他的灵魂完成了重构,对规则的掌控力今非昔比,或许……可以尝试?
“我需要‘冥饕’静滞场的完整能量结构图,越详细越好。”苏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赫伯特大师和阿拉斯托尔,“还有……我需要一点时间,熟悉我现在的状态。”
他没有打包票,但态度已然明确——他将尝试解决问题。
阿拉斯托尔重重吐出一口气,用力拍了拍苏的肩膀:“好!赫伯特大师,立刻将你们分析出的所有数据共享给苏!阿尔杰,调配所有资源,全力配合!”
“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而入,低声在阿尔杰耳边汇报了几句。阿尔杰眉头微皱,转向阿拉斯托尔:“大哥,王都调查团已抵达堡垒外五十里,由二公主塞勒斯蒂娅殿下亲自率领,预计两小时后抵达。”
王都的调查团,终于来了。在这个关键时刻。
阿拉斯托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恢复了冷硬:“按最高礼仪准备迎接。同时,封锁苏客卿苏醒的消息,在修补静滞场之前,不宜节外生枝。”
他的目光与苏交汇,两人都明白,真正的考验,现在才正式开始。他们必须在王都的视线聚焦于此之前,解决掉头顶那把悬着的利剑。
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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