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之上,缠绕着萧云归命线的无数黑丝,在同一时刻寸寸断裂,化为黑烟消散。
那道金色的命线虽然依旧黯淡,却终于摆脱了被拖入深渊的厄运。
萧云归身形一晃,喷出一大口血,那股借来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透明的身躯变得更加虚幻。
断线娘从震惊中回过神,眼中杀意再起。但这一次,她未能如愿。
一只苍老干枯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银剪,将那锋利的剪刃,缓缓插入了旁边的积雪之中。
“这一剪,我不准。”
时砂妪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没有去看断线娘,而是将目光投向摇摇欲坠的萧云归,那双仿佛看透了时间长河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已不是‘归者’,也不是‘来者’。”她缓缓说道,“现在的你,是‘正在发生’的人。过去与未来在你身上重叠,你本身,就是一段不被记录的时间。”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块核桃大小,内部仿佛有亿万星辰流转的晶石,放入萧云归手中。
那晶石一入手,一股温润的时间之力便缓缓渗入,让他那即将消散的躯体稳定了一丝。
“这是‘时砂核’,是时砂之力的本源。”时砂妪的声音带着一丝告诫,“它能延缓你的透明化,让你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自己的‘存在’。但记住,每动用一次它的力量,你就会离‘无相’更近一步——那是……一个超越了生与死的境地,一个连我都无法看清的终点。”
萧云归紧紧握住那时砂核,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现在”。
他默默地将归一剑重新归鞘,剑身的裂缝已然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我们……我们还回得去吗?”灰奴儿扶着他,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他们搅乱了天机,斩断了宿命,前路已是一片混沌。
萧云归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头,望向风雪弥漫的南方。
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却像穿过幻影一般,未曾停留分毫。
在他的识海深处,那道来自未来的身影,依旧盘坐如初,但彼此之间的对立与隔阂已然消融。
“这一次,我们一起走。”未来之身的声音,也是他自己的声音,在心底低语。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终于轻声开口,回答了灰奴儿,也回答了自己:
“回去,不是为了逃命——”
他的目光穿透重重风雪,仿佛看到了遥远地平线上那座宿命的城池。
“——是为了改命。”
风,骤然大作。
雪,卷地而起。
那道半透明的身影,在灰奴儿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踏雪南行。
在他们身后,那口被遗弃的古井中,一只通体漆黑的井鸦悄然飞出。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在空中盘旋一圈,精准地衔走了雪地上的一粒,从时砂残卷上崩落的金色砂砾。
随即,它振翅高飞,融入昏暗的天际。
那漆黑的羽翼划破长空,竟留下了一道极细微、极短暂,却又不属于此刻的……时间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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