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的紫檀木案几上,青瓷茶杯炸裂的脆响惊飞了梁上的燕子。温热的茶水溅在王德脸上,他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颊,膝头一软就跪了下去,米白色的绸袍前襟洇开片深色的茶渍,像幅丑陋的地图。
“废物!一群废物!”李承乾的怒吼震得窗纸簌簌发抖,他一脚踹翻绣墩,锦缎坐垫落在地上,被他踩得稀烂,“连条水都拦不住!朕养你们这群饭桶有何用!”他穿着件石青色常服,领口的金线绣着暗龙纹,此刻却被怒火烧得扭曲,像条暴躁的困兽。
王德的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金砖,能感受到茶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晕开细小的湿痕。“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他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残叶,“是属下没用,没能料到那李杰竟能找到水磨的暗渠,更没想到他会用竹筒引水……”
“竹筒?”李承乾猛地揪住王德的发髻,将他的脸拽起来,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额头,“你是说,他用那破竹子搭了座桥?一群乡野村夫都能想到的法子,你们这群吃着朝廷俸禄的官员想不到?”他的指甲掐进王德的头皮,疼得老太监浑身抽搐,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书房外的侍卫们屏住呼吸,连换岗的脚步声都放轻了。谁都知道,太子殿下最近因为禁苑的胡椒苗憋了一肚子火,铁壳虫、断水都没能弄死那些苗,如今李杰引水成功,等于在太子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李承乾甩开王德,烦躁地在书房踱步。案上的舆图被茶水浸湿,禁苑的位置晕开个丑陋的黑团,像块不祥的胎记。“硬的不行……”他喃喃自语,指尖在胡椒苗田的标记上反复摩挲,直到将那处的纸页戳破,“那就来软的。”
王德捂着流血的头皮,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的光。他匍匐着往前挪了半尺,声音压得像毒蛇吐信:“殿下英明。硬的拦不住,咱们就断他的根。”他舔了舔嘴角的茶水,“属下听说,长安百姓最信鬼神之说。咱们让属官散播些流言,就说那胡椒是西域邪神变的,种在禁苑会招灾引祸,保准没人再敢帮他。”
李承乾停下脚步,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阴冷的情绪取代。“邪神?”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有点意思。”他踢了踢王德的肩膀,“具体说说,怎么个邪神法?”
“西域番邦多邪术,”王德的声音里带着刻意营造的神秘,“咱们就说这胡椒是波斯邪神的化身,夜里会发光,根须像鬼爪,能钻进地里吸人精气。谁家靠近禁苑,谁家就会遭殃——生病、破财、甚至家破人亡。”他压低声音,“再伪造些‘证据’,让百姓亲眼看见,由不得他们不信。”
李承乾拿起案上的玉佩,狠狠攥在手心,玉质的冰凉压下了些许躁动。“好!就这么办!”他将玉佩砸在王德面前,“给你三天时间,我要让全长安的人都知道,那禁苑的胡椒苗是催命符!要是办不成,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我!”
“奴才遵命!”王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书房,发髻散乱,锦袍沾满尘土,却掩不住眼底的兴奋——这招借刀杀人,可比硬拼阴狠多了,也更符合太子殿下的行事风格。
两日后的西市茶馆,说书先生刚唱完段《秦琼卖马》,角落里就传来个沙哑的声音。穿破棉袄的乞丐捧着个豁口的碗,唾沫星子横飞:“你们知道不?禁苑那胡椒苗邪乎得很!昨儿个夜里,俺路过禁苑墙根,亲眼看见苗田发光,绿油油的,像鬼火!”
邻桌的货郎放下茶碗,眼里满是好奇:“真的假的?俺前儿个去送货,咋没看见?”
“你那是时辰不对!”乞丐神秘兮兮地凑近,露出缺了门牙的嘴,“得三更天,阴气最重的时候!俺还看见那根须,红通通的,从土里钻出来,跟人手似的,抓着只老鼠往地下拖,那老鼠叫得跟小孩儿哭似的!”
周围的茶客渐渐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打听。穿绸衫的掌柜皱着眉:“胡说八道!不就是些苗吗?哪来那么多邪乎事?”
“俺可没胡说!”乞丐急了,从怀里掏出片发黑的树叶,“你们看这个!城西张大户家的长工给的,说是被胡椒苗的妖气熏黑的!他家的牛前天突然死了,就是因为吃了飘过去的胡椒叶,死的时候眼睛瞪得溜圆,肚子胀得跟鼓似的!”
人群里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穿粗布褂子的农夫脸色发白:“俺家就在城南,离禁苑不远,这几日老母鸡总不下蛋,莫不是也被那妖气冲了?”
“难说啊!”旁边的无赖接口道,他是东宫属官雇来的,怀里揣着两文钱,“俺听说,最近这干旱就是那胡椒作祟!它吸走了地里的水气,害得老天爷不下雨!只有把苗田烧了,才能天降甘霖!”
“烧了!对!烧了才好!”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立刻引来一片附和。茶馆老板想拦,却被个眼神阴鸷的汉子瞪了回去——那是东宫侍卫假扮的茶客,专门负责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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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像野草一样疯长,不到半日就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市集上,卖菜的农妇捂着篮子,说自家的青菜沾了胡椒叶的气味就烂了;私塾先生停了课,说那是“异教邪物”,会教坏孩童;连寺庙的和尚都被惊动了,念起了驱邪的经文,暗地里却收了东宫送来的香油钱。
更恶毒的谣言在夜里滋生。几个被雇佣的无赖偷偷摸到禁苑外,用墨汁将附近的树叶染黑,天亮后就捧着“证据”在城门口哭诉:“快看!被胡椒妖气熏过的树叶都这样!再不动手,全城的草木都要枯死了!”他们还找来只死猫,往猫嘴里塞了片胡椒叶,扔在张大户家门口,谎称是“邪神显灵,先收牲畜,再收人”。
张大户本就心疼死了的牛,见状立刻带着家丁往禁苑冲,嘴里喊着“烧死邪苗”,却被禁苑侍卫拦在门外。这场冲突被好事者传开,更坐实了“胡椒作祟”的说法,连官府都有人私下议论,说该请道士来做场法事。
东宫属官郑元在茶馆二楼冷眼旁观。他捻着胡须,看着楼下被谣言煽动得群情激愤的百姓,满意地呷了口茶。王德派来的人已经将“证据”送到了几家大户手里,再过两日,只要有人带头闹事,就能借百姓的手毁掉苗田,到时候李杰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回天乏术。
“郑大人,”旁边的小吏低声道,“要不要再加点料?比如……弄场小规模的火灾,说是胡椒苗自己烧起来的?”
郑元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不必。百姓的恐惧就是最好的火。”他放下茶杯,杯底的茶渍像张扭曲的鬼脸,“等他们自己动手,就算陛下怪罪下来,也能推说是民怨难平,与咱们无关。”
禁苑的苗田里,李杰正在检查新抽出的果穗。竹管引来的活水让胡椒苗长势喜人,青绿色的小果子已经有拇指大,表面的纹路清晰可见。老张匆匆跑来,脸色比纸还白:“大人,外面……外面都在传,说咱们的胡椒是邪神,还说……还说要烧苗田!”
李杰的动作顿了顿,指尖的果穗还带着晨露的清凉。他望着长安的方向,那里的炊烟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浑浊,像被谣言污染的空气。“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心里却清楚,这比断水更恶毒——硬的阻碍可以用技术破解,软的谣言却能动摇人心。
郭老汉气得直跺脚,烟袋锅敲得石碾“当当”响:“这群龟孙子!没本事拦水,就来这套下三滥的!俺去找他们理论!”
“别去。”李杰拉住他,目光落在远处的城墙,“越理论越说不清。他们要的就是咱们乱了阵脚。”他想起现代社会的网络谣言,手法虽不同,本质却一样——利用信息不对称和恐惧心理操纵舆论。
小王抱着刚摘的胡椒叶跑过来,叶子上还沾着水珠:“大人,您看这叶多新鲜,哪像能毒死牛的?肯定是有人故意造谣!”
李杰拿起叶片,在阳光下看它的脉络。清晰的网状纹路里流淌着绿色的汁液,充满了生机,与“妖气”“邪祟”等词毫无关联。“谣言止于智者。”他将叶片放回竹篮,“但咱们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是智者。”他需要想办法,用事实击碎这些谎言,而这需要时间和更巧妙的策略。
夜幕降临时,禁苑外传来隐隐的喧闹声。有人在墙外焚烧纸钱,嘴里念叨着驱邪的咒语,还有孩童的哭喊声夹杂其中,像场荒诞的闹剧。李杰站在了望台上,看着墙外跳动的火光,心里清楚,这场由东宫精心策划的谣言攻势,才刚刚开始。
而东宫书房里,李承乾正听着王德的汇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端起新的茶杯,这次没有摔,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做得好。再加点力,让他们闹得再凶些。”他要的不仅是毁掉胡椒苗,更是要彻底败坏李杰的名声,让他在长安再无立足之地。
夜色渐深,长安的街道上,关于“胡椒邪神”的流言还在继续传播。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改了新段子,讲西域邪神如何化作植物危害人间;打更人敲着梆子,嘴里多了句“小心胡椒祟”;甚至连青楼的姑娘都在用“胡椒”作为骂人的话。
李杰坐在棚屋里,借着油灯的光翻看《齐民要术》。书页上关于农作物病虫害的记载,在此时显得格外讽刺——有形的病虫害可以防治,无形的“心魔”却难以根除。他知道,接下来的较量,将不再是技术与蛮力的对抗,而是真相与谎言的博弈。
窗外的月光透过竹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张被谣言撕裂的网。李杰合上书,目光坚定。他不会被这些流言击垮,就像胡椒苗不会被干旱和虫害击垮一样。真相或许会迟到,但终将像竹管里的活水,冲破谎言的阻碍,流向人心。
而此刻,东宫属官们还在酒馆里庆功,讨论着明日如何让谣言更“逼真”。他们不知道,这场看似占尽优势的舆论战,终将因为一个最朴素的道理而崩塌——事实,永远比谎言更有力量。当胡椒真正成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那些关于“邪神”“妖气”的说法,终将像阳光下的露珠,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在那之前,李杰和他的胡椒苗,必须先熬过这场由流言织成的黑夜。禁苑的灯火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孤独,却也格外坚定,像颗在谎言风暴中顽强跳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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