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宫的第一夜,无人能眠。
那间狭小的洞室闷热如同蒸笼,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金属粉尘的混合气味,呼吸都带着灼痛。远处岩浆湖的低沉轰鸣、锻打的余音、以及不知名机关的运转声,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张铁手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瞪着眼睛,望着洞外平台上跳跃的火光阴影,一言不发。他粗糙的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身旁的工具行囊,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与武器。
墨辰蜷缩在角落,身体因脱力和不适微微颤抖。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玄矶真人的命令,以及白天在“千机廊”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些复杂而精妙的符文阵法。那是他梦寐以求的知识殿堂,如今近在咫尺,代价却是交出自己的一切。兴奋与恐惧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张庚情况最差,高热与此地浓郁的火属性灵气让他残破的灵根如同被架在火上烤,痛苦不堪。他紧咬着牙,努力运转那微弱的功法,试图引导一丝清凉,却只是徒劳。
岑卿盘膝坐在洞口,背对着众人,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感知全力外放,如同蛛网般覆盖着周围数十丈的范围。她在熟悉这个“牢笼”的环境,记录那些灰衣杂役的活动规律,感知地火能量的流动脉络,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缝隙或规律。
次日清晨,地火宫内并无昼夜之分,只有岩浆湖光芒的明暗变化,一名面无表情的灰衣杂役送来四份粗糙的饭食和清水,并传达了玄矶真人的指令:即刻开始“记录”工作。
没有给他们任何适应的时间。
平台中央,被清理出一片区域。张铁手那些熟悉的工具被强制要求摆出来,甚至包括他一些不外传的独门手法。岑卿则被要求详细阐述“惊蛰”从设计到成型的每一个环节,尤其是膨胀室、击发机构、弹药配比等关键部分。
玄矶真人并未亲自到场,但岑卿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而浩瀚的神念,如同无形的眼睛,始终悬停在平台上方,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捕捉着每一丝精神波动和言语中的细节。
张铁手起初极其抗拒,动作僵硬,言语含糊。但当那股神念带着一丝警告的寒意扫过他时,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最终还是屈服于绝对的力量差距,开始演示最基础的锻打、淬火技巧。他每一下锤击都仿佛砸在自己的尊严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响声。
岑卿的叙述则冷静得多。她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条理清晰地复述着过程,但涉及核心原理,尤其是那些源自“科学”思维的关键推导,她便巧妙地用“偶然发现”、“多次试错总结”、“观自然现象,如水流、落石类比”等理由含糊带过,或者将其归功于张铁手的“经验直觉”和墨辰的“机关巧思”。
她将“膨胀室”解释为“观察到火药在狭小空间内爆发过于猛烈,尝试扩大空间以‘泄气’的偶然成功”。
将黑火药的最佳配比,归因于“数百次不同比例混合燃烧测试后的经验总结”。
将“无灵之金”的应用,轻描淡写为“发现此物不导灵气,适合做某些隔绝部件”。
她的话语半真半假,既提供了玄矶真人想要的技术细节,又牢牢守住了思维方式的底层逻辑。她知道,玄矶真人感兴趣的,绝不仅仅是“惊蛰”本身,而是背后那套迥异于此世主流炼器体系的“异端”方法论。
日子就在这种压抑的、被监视的“献宝”中一天天过去。
张铁手逐渐变得沉默寡言,只有在挥舞铁锤时,眼中才会闪过一丝属于老匠人的专注光芒,但随即又被屈辱和麻木取代。他被迫用自己珍视的技艺,去满足一个强行囚禁他们的“主人”的好奇心。
墨辰每日被派往“千机廊”,那里是专门研究机关符文的地方。他带回的消息混杂着兴奋与不安。他接触到了许多前所未见的符文结构和驱动方式,眼界大开,但同时也被要求详细记录和解释他自己那些“野路子”的机关设计。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海绵,在疯狂吸收知识的同时,也在被快速榨干。
张庚负责清理平台上的金属碎屑和废料。这是一个繁重且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地火宫的高温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但他没有抱怨,反而在清理废料时,会偷偷观察那些被丢弃的、蕴含不同属性灵气的边角料,默默记下它们的种类和特性。
岑卿是四人中最为忙碌,也最为危险的。她不仅要应对玄矶真人不时通过神念传来的、更加深入和刁钻的提问,还要时刻关注张铁手和墨辰的状态,防止他们在压力下泄露更多核心秘密,或者精神崩溃。
她像在走钢丝,一方面要展现出足够的“价值”,让玄矶真人觉得他们“有用”,从而保住性命;另一方面,又要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价值”输出的速度和深度,保留最后的底牌和反击的可能。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叙述中,加入一些经过伪装和删减的“难题”。
“……关于那击锤弹簧,我们尝试了十七种妖兽筋腱和九种灵藤,最终才选定‘弹跳藤’,但其耐久依旧不足,发射三十次后弹性便会显着下降,不知真人可有改善之法?”她将问题抛回给玄矶真人。
又或者,在描述“惊蛰”威力不足时,“遗憾”地表示:“可惜我等修为低微,无法引动地火,也无法炼制更坚韧的合金,否则以此结构原理,威力当不止于此。”
她在引导,在试探。试图利用玄矶真人对“器道”的痴迷,将他从单纯的“索取者”,慢慢引向一个潜在的“解决问题者”。哪怕只是流露出一丝兴趣,提供一点点指点或资源,都可能成为他们在这绝境中撬动局面的支点。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每一次与那浩瀚神念的无声交锋,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她必须精确计算每一句话的力度,每一个信息的价值,既要勾起对方的兴趣,又不能显得过于急切或算计。
地火宫的熔炉日夜不休,锻打着各种珍稀材料,也锻打着四人的意志。
张铁手的锤声愈发沉闷,墨辰的眼神在求知与恐惧间摇摆,张庚在废料中沉默地观察。
而岑卿,则在岩浆湖的赤色光芒映照下,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猎手,在烈焰与钢铁的牢笼中,悄然编织着一根可能通向生路的、纤细而坚韧的蛛丝。她知道,想要在这元婴修士的掌中求得一线生机,唯一的希望,就在于让他觉得,他们活着,并且不断产生新的、有趣的想法,比得到一堆固定的“知识”,更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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