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酒战正酣、人声鼎沸的时刻,食堂大厅的侧门处,忽然传来一阵轻柔而悠扬的手风琴声。琴声如同一股清泉,瞬间流淌过喧闹热烈的食堂。
原本嘈杂的大厅,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迅速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琴声吸引,齐刷刷地望向侧门方向。
只见一群穿着整齐军装、青春靓丽的文工团女兵,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人,缓缓走入场中。
当看清被簇拥的那个人时,整个食堂,尤其是主席台上,瞬间响起了一片低低的惊叹声!
是刘念!
但此时的她,仿佛换了一个人,又仿佛是时光倒流!
她摘下了平时常戴的女干部帽,梳起了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自然地垂在胸前。头上端端正正地戴着一顶缀着红五星的军帽。身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却熨烫得笔挺的草黄色列宁装军装,腰间的皮带束得紧紧的,更显得身姿挺拔、英气勃勃!她的怀里,抱着一架擦拭得锃亮的手风琴。
这身打扮,分明就是1949年元旦,北平城外,那个坐在文工团马车上,为行军部队弹琴鼓劲的小女兵刘念啊!
邵明珠正端着酒杯,准备应付弗拉基米尔大校的又一轮“进攻”。当他看到这身打扮的刘念时,整个人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猛地僵住了!他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桌子上,酒水洒了一身,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妻子,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汹涌的回忆和无法言喻的深情!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这一刻,周围的一切喧嚣似乎都消失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个抱着手风琴、微笑着向他走来的身影——那个照亮了他整个青春岁月的身影!
不止是邵明珠!
李云龙本来已经醉眼朦胧,趴在桌子上。听到琴声和动静,他勉强抬起头。当他看到刘念这身打扮时,也是一愣,随即用力揉了揉眼睛,咂巴着嘴,对旁边的丁伟嘟囔道:
“嘿……老丁……你看……念念这丫头……这身打扮……咋那么眼熟呢……老子好像……在哪儿见过……”
丁伟的酒也醒了一半,他眯着眼,仔细端详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我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念念还没跟明珠结婚之前的打扮吗!”
“对对对!”李云龙也恍然大悟,指着刘念,对邵明珠说:
“明珠!你小子当年……当年是不是……第一次见……就看上人家念念了?眼睛都看直了!我听老赵说他当时叫你三声你都没听见!”
赵刚和田雨、冯楠相视一笑,眼中都流露出欣慰和回忆的神情。赵刚轻声对田雨说:
“是啊……一晃都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那时候念念还是个小姑娘……现在都是孩子的妈妈了……”
苏联顾问们虽然不明就里,但也被刘念这清丽脱俗、英姿飒爽的东方女性形象深深吸引了。弗拉基米尔大校放下酒杯,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他用俄语对旁边的顾问低声赞叹道:
“哦!上帝!这位女士……简直像……像我们俄罗斯童话里的美丽的战士瓦西里莎!又美丽又勇敢!邵真是好福气!”
在全场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刘念落落大方地走到主席台前。她先是对着台上的各位首长,尤其是深情地看了一眼依旧处于失神状态的邵明珠,然后转向全场的官兵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直起身后,她将手风琴背好,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她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熟练地舞动起来。一段优美、略带忧伤的前奏,从琴箱中流淌而出。
是苏联歌曲《山楂树》的旋律!
更让人惊叹的是,刘念微微仰起头,开口唱了起来,用的竟然是清晰而标准的俄语!
“乌拉尔的山楂树,开满了白花……”
她的歌声不像专业歌唱家那样高亢嘹亮,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清澈的、深情的韵味。俄语的发音虽然略带口音,但情感饱满,婉转动人。她一边弹,一边唱,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邵明珠的脸上,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爱意、回忆和诉说。
这一刻,整个军部食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沉浸在这美妙的琴声和歌声中。那些原本喧闹的苏联顾问们,也彻底安静了下来,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欣赏变成了震惊和感动!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位中国的女军人,竟能将他们祖国的经典情歌,演绎得如此深情款款、动人心弦!
邵明珠呆呆地看着、听着。他的眼前开始模糊,仿佛又回到了1949年那个春光明媚的下午……北平城外,黄土路边,疲惫的行军队伍……那辆插着红旗的马车……那个坐在马车上,同样梳着麻花辫,同样穿着洗得发白的列宁装,同样弹着手风琴,唱着《南泥湾》为战士们鼓劲的美丽的女文工团员……那一刻,子弹呼啸、炮火连天都不曾让他眨一下眼的邵明珠,却因为这一幕,因为这个姑娘,心跳漏了不止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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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琴声和歌声袅袅散去。
食堂内,陷入了短暂的、极致的寂静。
随即,如同山洪暴发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瞬间响彻了整个食堂大厅!经久不息!
“好!”
“唱得太好了!”
“嫂子!再来一个!”
苏联顾问们更是激动地站起来,用力地鼓掌,吹着口哨,弗拉基米尔大校甚至眼眶都有些湿润了,他大声用中文喊道:
“好!太好了!刘念同志!你唱出了我们俄罗斯的灵魂!”
掌声中,刘念再次鞠躬,脸上带着羞涩而幸福的红晕。她抬起头,目光穿越人群,再一次深深地望向那个依旧沉浸在回忆中、眼神湿润的丈夫。
邵明珠终于从巨大的震撼和回忆中回过神来。他猛地站起身,甚至顾不上军长的仪态,几步就冲到了台下。在全场官兵和首长们善意的哄笑声和更加热烈的掌声中,他一把将妻子紧紧地、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抱得是那样的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念念……”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谢谢你……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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