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眉细目,左眼角下一颗泪痣,像一粒小小黑星。此刻他站在山梁,蓑衣敞开,露出里面一件旧得发白的青布儒衫,衫背上以白线绣着四个隶字:
“九头狮子杜壆”。
年轻人抬手,竹杖一挑,将熄灭的灯笼甩向火海,低声道:
“第一块石头,先喂河神。”
他转身,黑影们跟着他退,像一阵风刮走芦苇,瞬息消失在山后。只留一条被火烤干的土路,蜿蜒没入密林,路尽头,隐约传来铁器相击、婴儿啼哭、老妪诵佛的声音,汇成一股奇异的潮音——
那是逃荒的流民、失地的佃户、被征调的纤夫、还有从江南逃回来的石匠,在雨里聚成了伙。
桃山渡的残火被暴雨浇得噼啪作响,浓烟混着水汽,像一条不肯散去的黑龙,盘在江面。船骸、断桅、浮尸、石屑,横七竖八地堵在河口,形成一座临时“小岛”。岛上,半截杏黄旗被火烧得只剩半条龙须,仍在风里猎猎抖动,像不甘心的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花映斗被亲兵拖上滩头,吐了一肚子黄水,抬头第一句话不是“救人”,而是:
“石头!‘烟霏’石呢?”
回答他的,只有漩涡里偶尔翻起的一抹黑——那是灵璧石被水吞没前,最后露出的棱角,像一块被拔掉獠兽的牙,沉进深渊,再也找不到。
督工苟老吏倒栽在泥水里,手里还死死攥着断缆,像攥着一根救命稻草,可缆那头,空无一物。他嘴唇哆嗦,喃喃道:
“完了……完了……艮岳第一峰……没了……我……没了……”
这一刻,大堤崩口、船队覆灭、民夫逃散,都成了背景;他们眼里,只有那块“石头”——比人命贵,比山河重,比天意大。
山梁另一侧,密林深处。
雨被层层叠叠的树叶割成细线,落在人身上,像针。杜壆停下脚步,回头望:远处江面,火光已弱,黑烟仍浓。他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只有一种更深的沉静——像棋手刚落第一子,知道后面还有无数子,要见血。
“大哥,下一步?”
说话的是个黑瘦汉子,腰里别着一柄大斧,虎口裂口被雨水泡得发白。他身后,百十条人影或坐或蹲,正分食最后半锅薄粥。粥里浮着野菜、碎米,还有几片黑褐色的树皮,却没人皱眉——比起官仓里那批“赈灾”霉谷,这已是山珍海味。
“上山落草吧,这世道已经不让人活下来了。今天翻了一艘船,明天就有第二艘,第三艘,翻不尽,待今后有人举旗,随军附和。”
“大哥,我等出身低,倒没问题,可你乃一府富户。”
“卖了吧,去找鸿盈坊的掌柜,不至于克扣我等,可惜不能同武正侯,立功边业,也可惜这般人物,却生在这个时代,縻胜,你亲自去,看着些。”
“遵大哥命。”
縻胜此去,不多计较
消息连夜送进大内。
童贯正在艮岳半山腰的“介亭”陪官家赏图,闻报,脸色一寸寸沉下去,像被墨染的纸。官家却兴致勃勃,指着图纸上空缺的一处,道:
“此处正缺一座高峰,‘烟霏’一来,可补天不足。”
童贯跪地,额头抵着朱红阑干,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陛下……‘烟霏’……沉了。”
官家愣了一下,似没听懂,又似听懂却不在意,只抬头望天:
“沉了,再捞。捞不起,再采。天下奇石,皆朕囊中物,区区淮西之水,能奈我何?”
童贯再叩首,额上渗血,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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