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泽恍惚着喝一口。这杯水兑得恰到好处,略显温热的暖,不凉不烫。润上他干裂的嘴唇,一路滑进干涸的喉管,落进胃里还是暖呼呼的。这时才反应过来嗓子刀割一样的痛,可是微热的温水又即刻浇灌上去,说不出的舒服。
咕嘟。咕嘟。李时泽控制不住将一大杯水全部喝光。
“没关系的。”钟曼文的目光很柔和,摸摸李时泽的头顶,又重复一遍,“没关系。”
“你没有错。我明白。”
李时泽双手捧着水杯,感受着那温柔的手掌,失魂落魄地仰着头,微微呢喃。
“姨,你一直说我救了你……其实,是你救了我。”
钟曼文无言地微笑着,宽宽地揽住李时泽,像母亲一样,轻轻拍拍他的脊背。
末世中武力为王,人们总是忽视老人。钟曼文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女企业家,上了报纸的乡里荣耀,人情场上打滚四五十年。她只是老了,又不是傻了,她怎么会不清楚呢?
那天通缉令来,李时泽和附近的勤务玩家来拉她躲藏。儿子去了,她也没那么想活着,本不想拖累大家,可是一抬头,就看见了李时泽眼里的死志。
汤清淮的志向、李时泽的不甘、他们的困境……她什么都明白。
只是太过无力,什么也做不了。
“活着,小李。”
“活着,过生活,什么都有可能。”
李时泽喝完了一杯水,重重点点头,擦擦眼角:“晓得。谢谢姨。我得继续了。”
“去吧。”钟曼文拍拍他的肩膀,放开他。
李时泽站上试验台,戴上手套,定下心神,重新拿起溶液瓶……
哗啦!!
下一秒,门帘猛地被掀开了。
呼啸的北风一下子闯进帐篷,李时泽和钟曼文齐齐回头,看到了撑着腿喘息的易筝。
她明显跑了一路,身上覆盖着一层霜雪,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白雾弥漫。
钟曼文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易筝猛地一抬头:“快走!”
“顾浩平下了令,要来抓你们了!卫队就在路上!信息来源可靠,快跑!”
李时泽手中的溶液瓶哗啦一声,在地上砸碎。
……哪怕是这种苟且的生活,也脆弱的一碰即碎。
在危急时刻,钟曼文表现出了极大的镇定和平静。她立马应一声,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双肩包来。
李时泽才意识到,自己焦头烂额的时候,钟阿姨竟早就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提前整理好了所有应急物品。
只是大概准备的太周全了,钟曼文年纪大了,使劲一拎,竟然没能拎动这个包。
易筝毫不拖泥带水,单手扯起背包,一甩一伸便搭在了胸前,蹲下身背起钟曼文,对李时泽利落地一甩头:“走!”
李时泽慌忙将已做成的炸药扒拉到怀里,赶忙跟上。
几人冲进了风雪中。
近日的温度越来越低,今日的骸骨渡轮,天上竟然飘起了小雪,白白一层霜打在地面,没积起来,却也泥泞不堪。易筝是真的没存冬衣,只穿着一层薄薄的战术背心,冷得直哆嗦,被风雪一扑,骂骂咧咧地一擦脸:操!
易筝在混得开,对骸骨渡轮复杂的路况门清,带路只走小道。几人遮着脸,弓着身,迅速地穿行着。
易筝挂着一个大包,背着一个老人,跑起来还是飞也似的。李时泽身体素质稀烂,拼尽全力也只是堪堪跟上,让她等了好几次。
她带着他们左拐右拐,最后踏出了帐篷群落,顺墙角溜到了一群铁皮与木屋的区域。
适格玩家区。
不起眼的木屋门口,一个披着战壕风衣,叼着烟的胡茬男人挥手:“赶紧的!竹竿儿,倒腾倒腾腿!”
易筝三步并作两步,扯着“竹竿儿”李时泽冲进了屋里。
咚!
门关上了。
李时泽一下子瘫倒在地,心跳剧烈,心肺里火烧一般,喘得像一条野狗。钟曼文连忙拍拍他的背。胡茬男人不由分说,扯过一块灰色的防水布,呼啦一下展开,盖在他们身上:“控制呼吸,不许说话!”
李时泽死死地捂住嘴,把喘息压回肺脏里。
就在他平静下来的十秒之后,外头传来一阵剧烈的脚步声。
有什么人在门外喊道:“统领卫队检查!”
一个尖利的声音道:“沙统,统领卫队召集,去抓恐袭通缉犯,你怎么还在这?怎么的,需要我亲自来请你?”
胡茬男人冷冷道:“老子不去。”
尖利声音道:“你敢违抗统领卫队队长的命令?!”
“去你狗日的。”胡茬男人骂道,“老子还是卫队长的时候,你敬老子根烟都要打哆嗦,现在巴结上顾浩平,升官发财,给你嘚瑟得敢当街拉屎了?你怎么不去扒着他的腚眼子吃那点营养膏?”
“你……!”
“滚蛋。再说一遍,老子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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