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伤兵吞了吞口水,“守得住吗?”
张辽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怕吗?”
伤兵脸涨红:“怕。但我不走。”
“怕是对的。不怕是骗自己。”张辽把手放在他肩上,“守不守得住,不靠天,不靠风,只靠你我的手。你手还握得住刀,那就守得住。”
他站起身,走到城角,把那条狼头帛带又系在女墙上。风一吹,帛带猎猎,像一面太小的旗。他忽然伸手,把帛带末端咬在齿间,牙关一合,咬出“咯”的一声。他心里什么也没想,只把这个味道记住——盐,铁,风——还有一点别的东西,是在许多年前并州夜里他曾尝过的,那时他还不是“镇门刀”,只是一个愿意为某个方向把命放在马蹄下的少年。
他吐出口里的帛带,转身,对副将道:“午夜之前,布置‘活门’——北门内侧再设一重虚闩与落木,外门留一线缝。我明日还要再出去一次。”
副将瞪圆了眼:“将军!再出?”
张辽点头,“江东人以为我只敢夜袭一次。他们等我不敢再出。今夜我不出,明日他们来时,我们就只有被打的份。明早天未明,还是北门,还是三行——这次不劫营,只冲鼓阵中路,斫其大鼓。我的刀斫的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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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被围?”
“围则转。”张辽淡淡道,“看风,风与我同则绕栅斫旗,风逆我则直插鼓棚。记住:我的刀在前,活门在后。有人堕队,不救——他若不死,自会回来;他若死,救也白救。”
副将咽了口唾沫,忽听张辽又道:“把灵堂设在北门里侧。”
“将军——”
“不是给他们,是给我们看。”张辽的声音像一块打磨过很多次的石,“看着死,看着哭,再把刀握稳。你去吧。”
副将走了几步,又回头:“将军,你……你睡一会儿?”
张辽摇头:“风不睡,人不睡。”
夜更鼓过,城下东风反而更紧了些,像某只无形之手在推着一盘棋。周瑜听着风,从案上取了一根羽扇,轻轻一拂,笑道:“天与我。”
吕蒙站在火盆边烤手,忽然抬头望向合肥城黑黢黢的女墙,眼里闪过一丝狐疑:“那北门……”
周瑜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扇子慢了一下:“小心,狐疑不害虎胆。明晨主动,我以你为锋,但锋要在鞘中藏到最后一息。”
“诺。”
天将破,合肥城北门又开了一线缝。风把晨雾吹得破碎,像被刀片一片片削开。张辽一身甲黑如墨,盔上兽纹被擦得明亮,他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北门里侧刚布好的灵堂:几盏油灯,淡淡的光,照着白布下被风吹起的一角。他没有多看,右手一举旗,八百人如昨夜一般,一线而出。
江东前阵显然有备,鼓棚周围已不再是单薄的帘布,而是用厚重牛皮包裹,外面又用湿毡缠裹,防火防刀。张辽却笑了——要的就是它厚。他的刀今天不是斫皮,不是斫木,而是斫“声”。厚皮包鼓,声音闷,传不远;若再斫其侧梁,使其受力不均,鼓心一塌,军令得不到端正的路径,行军之间便多一寸迟疑——迟疑,便是他要的命。
“尖阵!”将旗一压,八百骑如一柄针刺入牛皮遮蔽的鼓棚前,左右侧翼不展,反而更收。吴军猛地鼓噪,长戟如林齐刺,槊尖冷得生光。张辽不与枪尖正碰,他坐骑猛一矮身,从戟林底下擦过,刀背上挑,从下往上,一个一个挑开枪杆。两侧的“破斧队”一拥而上,不去砸鼓面,专砸鼓腿与横梁,“咚咚咚”,每一斧都象是砸在心窝上。三息功夫,第一面大鼓便塌了半边,鼓心一歪,声音变得像老人的喘息。张辽肩一沉,整个人像一件被投出的兵器,刀光在风里化成一道斜线,从鼓棚与旁边旗墙之间斜斫而过,旗墙木杆齐齐断落,旗面翻滚,遮住后列士卒的视线。后一排鼓手急忙想敲预备鼓,张辽左手一探,抓住鼓槌,右手刀柄一顶,那人手腕一麻,鼓槌到了张辽手里。他随手把鼓槌往后一丢,像扔掉一个无用的玩具,整个人已跃开两步,收旗一摆:“退!”
这一退极快,快得像拉开的弦“嗖”的回弹。江东人本以为他要与自己缠斗,早设包夹,一见他退,包夹之势立松。张辽正是要他们松。八百骑破营而出,转头直奔北门。吴军数百追兵怒号而来,张辽瞥一眼风——风正顺北门,门洞里阴风一股,象是有谁在里面屏息。他眼角微挑,旗一压,阵列突然如蛇般一扭,从门前一寸处掠过,不入门,反向东南角绕去。追兵惯性足,见北门在前,以为他要入,便一股脑冲来,半刻迟疑也无。下一刻,“咔嚓——”北门内虚闩落下,外门却仍留一线。追兵第一排“扑”的一声扎进门洞里,脚底立刻一空——门内甬道上新设的活板应声落开,两侧连环狼牙从缝里伸出,一阵“咔咔咔”的咬合声,血花喷成一线。后排追兵一愣,前排已倒,后排撞上来,整个队列挤成一团,恰在门口。城上连弩“嗡嗡”成串,短矢如雨,洞内“啊——”叫声连成片。
“关。”张辽远远一指。活门一合,北门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沉沉闭上,只留下一地的血,在风里被吹成一条湿亮的弧。
“回身!再斫侧鼓!”张辽一甩旗,八百骑竟又回转头来,再次扑向刚才被破的鼓棚的另一侧。“他疯了!”江东兵中有人惊呼。可等他们反应过来,张辽已斫倒第二支鼓梁。两座大鼓彻底沉喑,周围小鼓你敲我,我敲你,节拍乱得厉害——在战场上,这种乱,便像在大雨里试图听清一只蚊子的叫。
“吕蒙!”周瑜终于动了真怒,羽扇一敲船舷,“压!以你为锋,压住他!”
吕蒙应声,白缨盔在风里一抖,整齐的白缨像一片压下来的雪。他率刀盾手如墙沉沉压上,阵中藏了十数名手持绳索的巧匠——这是他夜里思量出的应对之策:张辽刀快人快,便用绳困之。果然,两阵一错,十余条结有铁钩的绳索“嗖”地自盾墙后掠出,直取张辽胯下马腿与刀腕。张辽眼角一跳,手中刀猛地一转,从刀刃变刀脊,连挑带拨,先拨开最近的两绳,再借力扯断第三绳。第四绳已缠上他刀腕,他不退,刀柄一送,整个人顺势往前撞入盾阵,刀脊横击,正中一面大盾,盾后吴兵闷哼,膝一软,被撞退半步。张辽肩头同时挨了第二面盾,牙关一咬,脚下一横,整个人如钉入木里,反“弹”回几步,把缠在腕上的绳带得“崩”的一声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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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身法!”吕蒙目光如电。他手下一声大喝,又抛出两绳。张辽眼角余光忽见风向里卷了一缕微不可察的青烟——那是城上点燃的湿青蒿,用以制造低伏的呛人烟雾。风势在这一刻微微有了变化。张辽心中一动,忽然不再向前,反而向侧滑去,刀尖一指地,整个人斜斜掠过,像一片被风托着的叶子。他不恋战,旗一摆,八百骑又一次插开一条缝,遁去如风。
“追!”吕蒙咬牙,刚要率队追出,周瑜在后高声止住:“不可!他在引你!守阵,不动!”
吕蒙一凛,硬生生收脚。果然,若追,正是北门活门的方向。周瑜稳住阵形,目光却更冷:“此人三来三往,皆取我鼓声——他在破我军之‘耳目’。传令,撤大鼓,改号旗为令,三路小击,改拍为短。休息半刻,午时再试。”
合肥城上,张辽策马入门,身上甲片被划出几条白痕,腕上也被绳勒出一道红印。他把刀一顿,刀尖插地,呼出一口气。副将见他平安,眼圈一红,“将军!”
“别哭。”张辽一抬眼,“哭回去夜里哭。”
他回身看北门灵堂,白布下又多了几具。张辽走过去,掀开一角,认了认脸,低声报出名字:“韩五……梁四……”他的声音稳,像在点兵名,但每一个名字落下,心底便像被钝刀划了一道。他忽然伸手,把自己的盔摘下,放在灵案上,俯身一拜。起来时,他的眼里没有泪,只有一种像冰一样清的光。
“此城以我身为城。”他在心里说,“吕布,你给我的印,我握着。你让我活着回来,我便活着回来——但在那之前,谁来,谁死在门下。”
午时,江东又攻。投石压,火箭掠,云梯如林。合肥城像一只被围住的刺猬,每一根刺都立着,风吹一阵,刺便更硬几分。张辽在最危处与最易忽略处之间来回穿梭,像在梭织一张看不见的网:这里一枚钉,那里一块木,某处一桶水,某处一盆沙;一名新卒的手被烧起泡,他把那只手按在冷石上再松开,手背一红,眼睛一冷,刀又握紧了;一个妇人的脚被石片划破,他撕了自己的内袍一角,三下两下缠住,抬起她的桶放在她头上,“走慢点,别摔。”
黄昏之前,江东攻势终于缓了半分。周瑜在船上远远合扇,长吐一口气:“今日已尽人事。明日——东风仍在。”他抬头望天,眼里有计,“若他再出北门,与之缠于外野;若他不出,鸣十万旗声,扰其耳目,让他守也不是,不守也不是。此战不需血流成河,只要他的人每刻都在倒数。”
夜沉。合肥城中间搭起一处小小的饭棚,熬的是稀到几乎透明的米汤。张辽站着吃了两口,便把碗交给了旁边一个刚换下来的少年兵。少年兵战战兢兢:“将军,您——”
“你比我饿。”张辽简单地说。他仰头看天,星子在风里也象是颤的。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在并州的一个夜,火光把狼旗照得赤红,一个声音在耳边说:“活着。”那声音与今夜他对许多人说的一样。他笑了一下,笑意很浅,却把胸腔里某种沉重的东西熨平了一层。然后,他转身,去北门,去看那条帛带。
帛带在黑里猎猎,狼头歪歪。张辽立在它下,伸手按了按它的结。他知道,明天还要再搏,后天还要再守。江东人不止火、不止鼓,他们还有弩床、还有投石、还有人心之术;而他能用的,不过是刀、是眼、是风里那一口不肯吐出的气。
“孤城危如卵。”他在心里把这四个字一字一字咬过。卵——脆、圆、易碎。但卵里,也有生命在顶壳。顶破了,是一声脆响,是血,是光,是羽毛,也是天。
他把盔重新戴上,刀入鞘半寸,不完全合,像某种随时要夺鞘而出的意志。风在城上走,走过狼头帛带,走过铁甲,走过女墙背后的灯,走过那些睡与未睡的脸。它吹不灭什么,也吹不亮什么,它只是提醒一切:明日,还要打。
城下,江东水寨的火像一串串星散在水面上。画舫上的周瑜正与吕蒙复盘日间攻守,甘宁倚桅低笑,像一只随时要纵身的猛猫。远处的鼓被收起,只剩旗影影绰绰,像一片静默的森林。
“张辽。”周瑜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羽扇轻轻敲在掌心,“合肥好手,天下亦一好手。明日,我再问你一问。”
城上,张辽也低低念了一遍另一个名字:“主公。”
他握拳,指节在风里微微发白。帛带在他头顶猎猎,像有人在无形中替他把这份执拗和决绝,插在了夜的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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