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官渡之战第207章袁绍的对策,血与土的博弈
北风掠过官渡大营,鼓旗不敢高举,只在灰白天幕下颤作一团。雨意未至,泥已先湿;地皮翻起的土腥味,和着皮革腊油、战马热气,揉成一种沉重的味道,压在人的心头。
文丑丧鼓未绝,韩猛新折,哀与怒在营中缠成麻绳,缠得越久,越勒得人喘不过气来。袁绍立于中军牙帐前,手里半截如意已裂,细细的裂纹沿着玉骨蔓延,像在他掌心里长的霜。他闭着眼,像要从黑暗里摸出一个能握住的形状。
“丞相。”郭图、辛评伏地叩首,声音谦恭得像薄冰,“请定对策。”
“对策?”袁绍睫毛轻颤,眼白里布着一层血丝。他慢慢睁眼,目光掠过帐中众人,“说。”
郭图一步挪前:“并州神弩既显,邺城久攻不下,急攻徒增伤亡。臣请‘血’与‘土’两策并行:‘血’——募死士,趁夜由黎阳北岸绕袭邺城后门,连夜三击;‘土’——以官渡为柄,连营为刃,筑三重壕堑,立土山、建云梯、推冲车,‘围而不攻’,断其出入,使其粮尽自溃。”
辛评接口:“再添‘土中之利’——开屯田,收散军,令民军并耕,二月见苗,四月可食;沿洹、漳旧堤起土堤,改水为墙,隔断并州舟楫。”
袁绍不语,目光移向帐外。风声里,似有低低的哭,哭的不是人,是泥土在被一遍遍翻动时发出的呻吟。
“田丰何在?”他忽道。
众臣一滞。辛评小心翼翼:“……尚押于狱。”
“召来。”
片刻,田丰被押入帐,衣襟旧、须发乱,风一吹,像要被吹折。他抬眼,眼中却有一种冷亮——像冻在井里的月。
“邺城不下。”袁绍开门见山,“说‘何以下’。”
田丰看他一眼,慢慢拱手:“说‘何以不下’更要紧。”
“说。”
“骄也,急也,轻也。”田丰一字一顿,“以骄迎法,以急应阵,以轻取城。并州以‘法’安城、以‘名’聚心、以‘神弩’定气,我军若只以血抵之,血尽则气绝。”
帐内一静,风把帐门掀起一角,飘进一缕冷灰。袁绍手背青筋起伏,半晌,冷笑:“那你说法。”
“土。”田丰抬指,指尖苍白,“土者,生也、守也、久也。三策:一曰‘重围’——连营百里,三重壕堑,土山云梯,只围不攻,守其久,断其出;二曰‘决水与防水’——修旧堤、筑新堤,将洹漳之水改道为我,使邺城舟车不达、井泉稍困;三曰‘屯田’——军、民、客并耕,军心有食,心不散。血可以用,但血不当为先。死士可募,但死士当为‘破门之术’而非‘填壕之肉’。”
“重围、改水、屯田。”袁绍喃喃,似在咀嚼泥土与血的味。良久,他吐出一口哑气,像把胸腔里最硬的一口石头压下去,“依此行。另——”他抬起眼,锋利了一线,“募死士三千,夜袭三营,不为取城,为测并州‘夜眼’。”
郭图忙应:“诺!”
辛评补道:“请即刻发檄,告河北:‘并州乱法,诈以仁义;吾袁氏耕土护民,今日起开屯田、减徭役、赈粟贷牛。’”
袁绍点头,忽又看向田丰:“你再说一条。”
田丰沉默须臾,低声:“收口。”
“如何收口?”
“从今日起,帐前不许再言‘四世三公’。”田丰淡淡,“那是旧天。新天里,人听‘粮’与‘法’。”
袁绍瞳孔微缩。郭图、辛评、众将士齐齐低首,空气像被刨得更深。半晌,袁绍笑了一下,笑里全是自嘲与硬:“……善。”
——
军令骤下,营中像被忽然拉紧的缰。
“重围”之工先行。号手把三记长号拖得像一条紧绷的弦,三万民夫、二万散兵、五千卒役被按线分派:掘壕、筑垒、起土山、立鹿砦。木桩一根根从土里扎进,大缆一条条拖过平地,土筐在手臂上抽得皮开,肩窝被绳子磨出了血。有人骂娘,有人咬牙,有人哭,泪流到脸颊上被风一吹,冻成一条浅浅的盐。
最先立起的是外壕:宽二丈,深一丈有半;壕外为鹿角,壕内为拒马;壕与壕之间,有土山如伏兽之脊,土山之上立云梯,梯后厚牛皮幕,幕外涂泥沙抗火。白日掘,夜里填,一桩桩,一片片,像在城外织一件土织的甲衣。
“改水”随之。洹水旧堤被重新丈量,堤上立杆,杆上挂红布,标记改河处。工匠带着丈尺与水准器绕水而行,沿岸将要开新渠的地方插上竹牌,牌上写着“卯时破口、未时合龙”。“合龙”二字重似山,守渠的兵一听,脸色都紧了半寸。袁绍坐镇堤上,看土夯进垄,看堤身被新的黏土一层层抹平,他心里像也被泥抹了一层,看不清颜色,只余重量。
“屯田”第三。军行间撤出二千老弱散兵,配以民夫,开出屯田三处:官渡南、洹水西、漳河北。田块被绳索丈量成方,木牌一面写“军田”,一面写“民田”,牌子插进去,田就成了字。官吏发下旧种,借牛二百头,借具三千件。有人在地头发粟券,券上写着“借后三月算账,次年还半,余半赎籍免”。这张券像一张把人绑在地上的纸,绑得紧的人,眼泪掉在纸上,晕出一个小小的花。
“血”的对策,也在黑里展开。夜幕落下,三千死士披绛衣,不挂花边,不带饰物,腰间短刃,指缝缠白布;每十人为一火,火上有“血书”:若破门,十家赐地;若殁,十家免徭。有人笑有人骂,笑是恨里带的笑,骂是记着儿女的名在骂。“血书”翻过来,背面压着各家的里社印,印泥未干。
“今夜三击。”主薄低声,声音冻得像石,“一击试邺城夜眼,一击试并州神弩之夜尺,一击试其城内应。”
“应?”死士队长抬目,“谁应?”
主薄笑,不答,递过三绺红缨。
——
邺城这边,“夜眼”早开。龙越影子在墙上墙下起落,神弩背布半掩半覆,铜牙静匿,弩腹温平。城上“地听”陷阱埋好,细瓷碟倒置于土中,碟腹下铺细沙,沙被震,即有“唦唦”轻响;壕外湿土被用牛油与盐混过,一旦有人趴伏摩行,腥味立起,风一送,弩手的鼻子便知道。
亥时末,一线红沿洹水芦苇边掠来,黑影低低压过泥背,像一群被泥浆生出来的人。第一火死士摸到外壕边,手背刚触土沿,侧边“唦”地一声,像谁在耳边吹了口凉气;紧接着,“嗒”的一声细响——那是“鹤首”盾背的铁舌被轻轻叩了一下。下一瞬,黑幕下三弩齐吐,短钩先行,将其领中系绳轻轻一带,腰上一紧,人尚未喊,嘴已被泥塞住。后火欲上,忽闻壕内传来“哞”的一声——不是牛,是仿牛哞的角。角声拉得又凄又长,拖着夜色把人胆往下扯。死士队长一咬牙,纵身要过,却被身后人一把拽住:“队主,脚味!”他这才嗅到——土里有盐,有油,有一种只有并州军用的淡药香。
“退!”队长低吼,忍痛抽走第一火残部,向西挪行。西侧“地听”碟腹又震,风语旗轻轻一点,城头弩牙轻轻一咬,夜又吞下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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