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郭嘉的指,换了井沿的方位。压弦,提气。绢面起伏,像一小片地皮在呼吸。他胸口的那枚冷刻,原本钝钝的痛,忽然一跳,像有个看不见的指尖,轻轻按在“寿”字最末一画上,没按下去,又放开。他的额上出了一层很细很细的汗。
“龙煞。”他心里唤它。那条隐在骨里的黑龙,并非真的龙。它是他带来这个时代的“异物”与这片天地的“排斥”相互撕扯出的阴影。它从他入世那一刻便在,早先被他强压,如今有了阵、有了城、有了人心的呼吸可借,便可以“请”。他知道“请”和“抢”,只差一线。他要那线落在自己手里。
第三声叩在井栏上,绢面突然涨起一指,随即落下,落得极轻,像落在一层极厚的棉上。风自东来,绕过铜镜,掠过竹簧,转进木腹,回至井口,像一条被人从四面八方引回来的河。那河流经他的指,穿过他的臂,入他的胸。胸腔里,黑龙动了一动。不是猛翻,是探头。它在嗅。嗅的,不是血,是“路”。
“来吧。”郭嘉在心里说,“回你的位。”
黑龙终于动。动不是一个猛子扎下,而是整条身子从骨的缝里一点点挤出,滑行、盘绕、再滑行,像大雪将融未融时,屋檐下第一滴水,沿瓦脊找路。它每滑过一处,都带起一阵很细的痛,痛里夹着冷。冷沾上血,又变成麻。麻过之后,是空。空处,立刻被从井口引入的气补上。补得很慢,但补得实。
黄月英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她看见井绢下方有一层极淡极淡的黑影游走,像有人用墨在水下写字,字一划开,又被水合上,留一道柔软而不散的痕。她听见郭嘉的呼吸变得更稳,却又在不易察觉处,带了一丝极细的颤。她知道,这是“归位”的关口——龙若不愿回,便要反咬;回得不顺,要伤筋脉。
鸩从廊下走出半步,又停,双手交叠于腹前,指尖抵掌,像把一缕不该泄的气按住。她的眼黑而静,静得像两口不见底的小井。她什么也不说,像一根暗在夜里的针,正向着井心。
“第四。”郭嘉在心里把第四声叩了下去。他的额角往下淌汗,汗立刻被夜风吹干。胸中冷刻所在之处,忽然剧痛,如刀挑旧疤,挑开,再挑开。他没有出声。牙齿在唇里咬出一点腥。他的指按住井纹,不退半寸。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一声极轻极轻的“嘶”。那是黑龙的牙,抵在他心上,试探性的,一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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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路。”他把右手轻松开半分,风被他放过一指缝;井绢鼓起又落。黑龙顺着风,顺着人心,顺着城的呼吸,顺着他所布下的“九府工图”,从胸腔滑向背,从背滑向肋,从肋滑向腹,从腹滑向“命门”。每滑过一处,那一处便不再冷、不再麻,而生出一种往下“坐”的沉稳感。那感觉像把一块块石头按回河床。按回去,水就不乱。水不乱,岸就不崩。
他终于敢睁开眼。眼前的夜,像被人用极细极细的针,缝上了几道新线。线不亮,却牢。他垂下眼,望井。井里是黑。黑里藏着一口温温的气。
胸口的冷刻,忽然跳了两下。跳完,停。停得像一口长久未动的钟,被人推了一把,摆臂终于恢复了它该有的节律。他低头看不见数,但能“听”到它:那是一串向上走的声音,一步一步,似极远处有人往长阶上拾级——从六,七,八……再往上,他不去追。他知道,只要“往上”,便够。
“好了?”黄月英轻声问。她掀了掀纱罩,灯光更暖半分。她看见郭嘉的唇色由白转红,眼底那条细得几乎不可见的暗纹淡了一些。她也看见他额发的汗,一滴一滴落在井绢边缘,像在绢上开出一圈一圈极小的花。
郭嘉吐出一口很慢的气。他把左手从井纹上收回,右手在空中虚按,像对一张看不见的图落下最后一笔。他肩背在这一瞬忽然沉了一寸。那是“心”回位之后该有的重。人只有承得住这重,才能把别人的轻接住。他笑了笑,笑意极薄,却真。
“归位。”他道。
黄月英点头,按弦收尾。铜镜一面一面立回原角度,竹簧渐止,木腹沉音,葫芦尽塞。鸩走出廊影,站在郭嘉右后。她没有问“疼不疼”,也没有说“多歇”。她只是把一壶温水递来。水温得恰到好处,握在手里,热不过,冷不至。郭嘉接过,抿了一口,很轻很轻。他抬眼,目光越过井,越过院,落在远处月下。
月色清,屋脊上有一面小旗在风里斜了一斜,倒在瓦上。它倒下时没有声,倒在阴影里,像一张被风吹离了钉的薄纸。郭嘉看了一眼,随手抬起掌,掌心向下,虚虚一按——
风应手而动。并非什么妖术,只是刚才布阵收势时,四角残余的气尚未完全散去。他用“势”而不是“力”,在那一寸空里借了一掌。这一掌落下,院里本微弱的风线被引成一股细细的涡,绕过灯纱,绕过柱角,从瓦脊下钻过,托住那面倒下的小旗,把它稳稳扶起,正正插回原位。
夏侯惇正好自侧门而入,抬眼撞见这一幕,脚下一顿,眼里光一跳,像一柄刀被什么不可见的东西轻轻敲了一下。他不说话,鼻翼里哼出极轻的一声。他知道,这不是戏法。戏法骗眼,刚才那一下,是借风、借地、借阵,把“气机”收回“心上”。这比戏法难,也比戏法可怕。
曹操立在廊梁之下,他看得最真。他看见倒旗自起,也看见年轻人收掌后袖口不露一丝风。他眸子里掠过一点古怪的亮,那亮很像一个久病之人忽然尝到了一口极鲜的汤——不是饱,是慰。他缓缓走近,声音低,却压得稳:“可曾轻松些?”
“轻了一线。”郭嘉答,“但还要‘吃’。”
“吃什么?”
“吃城、吃路、吃人心的‘气’。”他笑,目光清澈,“主公放心,我吃得有分寸。先借,再还。借多了要反噬,还早了要漏,今日只取一成,用来‘归位’。其余缓缓。”
曹操盯他一瞬,忽轻轻笑出声:“你这‘归位’二字,好听。”他侧头吩咐:“传令——明日午,抚恤名单出;再过一日,开仓半成;再过三日,禁鼓两天。把人心养两口气。”又顿,“白门之身,择地埋。”
“诺。”许邶在外应声,足音远去。
风从廊下走过。灯纱轻轻动,院中回井沉沉,像一只终于睡稳的眼。黄月英收了器具,绕井一周,逐一叩检。鸩在廊下安静站着。她忽然侧头,看向院门外。门外有两道影,一道瘦,一道硬,站在灯影之外,不进,不退。
“军师。”守门的亲兵低声来报,“陈公台,求见;张辽,在外候令。”
郭嘉点点头,目光落回井心,指腹轻轻扣在井栏上,像在敲一扇看不见的门。他的声音不急不缓:“让公台先等一等,给他一杯热酒;文远——”他顿了顿,“请他进院,话,不必多。”
亲兵应声退去。黄月英收好最后一只葫芦,起身行至郭嘉侧。她看他一眼,眼里淡淡的怜意掠过,便隐。她知,白门之后的“落幕”,只是舞台上帷幕合上的一秒,幕后真正要搬动的,是更重、更深的物件。她看见郭嘉身上那股“重”,从方才那一掌扶旗后,更稳了一分。
“奉孝。”曹操忽然道。他侧身,面向井,“今日之后,你的‘观星’,可有变化?”
郭嘉闭眼一瞬,再睁开,声音低而清:“旧卷换骨,星图初具。‘读史’之痛,轻了一线;‘看路’之距,近了一寸。可惜,代价未减。”他叹,很轻,“天道仍排我,只是我有了多一分借力的法。”
曹操“嗯”了一声,笑容益薄,似喜似忧。他看着井口,像看着一口藏在地底的火。火不应大,只应久。他回身,步出廊下,临走之前,像无意一般,抖了抖被风掀起的一角衣襟,那角衣襟恰好遮住了院外窥来的半缕目光。
“休息一炷香。”他道,“一炷香后,见公台。”
“喏。”
院外的夜,被白门那一声轻“叮”切成上下两段。上段是落幕,下段是归位。两段之间,有一条极细的缝,缝里必须塞进许多看不见的东西:秩序、账本、器具、人的眼泪和人的欲望。郭嘉把手从井栏上收回,掌心上一个小小的“寿”字,从冷,渐渐变温。他坐下,背靠柱,闭了闭眼。心里那条黑龙,终于缩回该在的位置,像一枚被他按回去的棋子,安安静静地贴在盘心。
鸩悄悄移步,站到他与外门之间。她的影子很细,拉得很长,像一根线,把院中所有的安静拴紧。
风轻。灯稳。小旗正正站在瓦脊上,旗面平,毫无声响。
——白门之下,温侯的故事成了碑。州府之中,龙煞的归位成了“心”。下一炷香,是告别,也是归队。下一章,将有人举杯赴死,也将有人折戟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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