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如同黑暗中迸裂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陈铁柱几近枯竭的心海!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连日来筑起的绝望堤坝!“明夏?!”他猛地低头,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破音!臂弯里,许明夏苍白如纸的眼睫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如同蝴蝶濒死时最后扇动的翅膀。随即,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睛,在陈铁柱狂喜而焦灼的注视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初时,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眸里,只剩下空洞的茫然和劫后余生的极度虚弱。视线模糊地晃动着,毫无焦距地掠过陈铁柱布满血污泥土、胡子拉碴、却写满了无尽担忧和狂喜的脸庞,掠过他身后那片焦黑死寂、如同地狱绘卷般的废墟炼狱。“呃…”又是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巨大痛苦的呻吟,从她干裂苍白的唇间溢出。颈间缠绕的粗劣绷带下,那道险些夺命的豁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腹部的伤口同样火烧火燎。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深处弥漫上来,仿佛要将她重新拖回那无边的黑暗深渊。“别动!明夏!别动!”陈铁柱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温柔,小心翼翼地将她冰冷的双手拢在自己粗糙却温热的掌心,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他看着那双终于睁开的、却依旧蒙着死亡阴影的眼眸,巨大的失而复得感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心脏如同被反复揉搓。“你醒了…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别怕…安全了…”他嘶哑地在她耳边低语,一遍遍重复着,更像是在安慰自己那颗悬到极致的心。许明夏涣散的目光极其缓慢地聚焦在他脸上,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一点微弱的光华如同风中残烛般艰难摇曳着。她认出了他。干裂的嘴唇极其艰难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声破碎的气音,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呛咳和颈间绷带下洇开的、刺目的新红!“水!”陈铁柱急吼出声,声音都变了调!一直守在旁边的林薇早已泪流满面,闻言立刻递过一个从地窖幸存者那里讨来的、还算完整的粗瓷碗。碗里是冰冷的、带着土腥味的井水(他们避开那口被污染的井,取了另一口未被发现的老井的水)。陈铁柱小心翼翼地将碗沿凑到许明夏唇边,一点点润湿她干裂出血的唇瓣。冰冷的清水滑入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清明,也稍稍压制了呛咳和喉咙撕裂的灼痛。就在这时!“咳…咳…‘霜菊’…‘霜菊’…转移了…”许明夏极其微弱的气息,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破碎到几乎听不清的字眼。她的眼神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急切的焦虑,冰凉的手指在陈铁柱掌心无意识地抓挠着,仿佛想传递一个至关重要、却无力说出的信息。‘霜菊’?!这个从未听过的、带着冰冷气息的名字如同毒针般刺入陈铁柱的耳膜!他瞬间联想到刚才木匠描述的、那个结满冰霜被抬走的“大铁盒子”!难道…这就是武田雅人那件“礼物”的代号?!明夏知道它?!她昏迷前最后看到的,就是这个?!“‘霜菊’?!是什么?明夏!你说清楚!”陈铁柱急切地追问,心脏狂跳!然而,许明夏极度虚弱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强行清醒带来的巨大消耗。那点微弱的光华在她眼中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沉重的眼睫缓缓垂下,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昏迷。只有颈间绷带下缓慢洇开的鲜红和微弱起伏的胸膛,证明她还顽强地活着。“‘霜菊’…”陈默函嘶哑低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在陈铁柱身后响起!陈铁柱猛地回头!只见陈默函不知何时竟然拖着那条依旧剧痛流血、仅靠意志支撑的伤腿,一步一挪地来到了近前。他那张因失血过多而惨白如鬼的脸上,布满了冰冷的汗珠,嘴唇毫无血色。但此刻,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昏迷的许明夏,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急剧收缩!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骇然、难以置信,还有一种…冰冷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这个名字,显然对他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冲击!“‘霜菊’是什么?默函?!”陈铁柱的心沉了下去,从陈默函罕见的剧烈反应中,他嗅到了巨大的危险和不祥!陈默函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锐利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冻土的眼睛,缓缓地从许明夏脸上移开,转向北方——哈尔滨的方向。他紧抿的唇角,因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微微抽搐着。良久,他才用一种低沉到近乎冻结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
“‘霜菊’…是冰河计划…最终阶段的…核心!”冰河计划!最终阶段!核心!这几个词如同千年玄冰,瞬间冻结了周围所有的生音!连远处幸存村民低低的啜泣声都仿佛消失了!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来自地狱深处的寒意!就在这时!“长官!团座!”负责在村口废墟高点警戒的士兵(小刘)突然发出一声急促而惊恐的呼喊!“有情况!河对岸!鬼子!好多鬼子!”如同冷水泼进了滚烫的油锅!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陈铁柱猛地抱起许明夏,陈默函强撑着转身,赵大山一把拉起还在颤抖的林薇和苏婉婷,“铁柱”抱着小石头,李团长和他的士兵立刻抓起武器,众人迅速依托村口的断壁残垣隐蔽起来!陈铁柱小心翼翼地探头,顺着士兵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冰封的松花江对岸,距离荒村大约两三里外的一片稀疏林带边缘,赫然出现了黑压压一片移动的身影!刺目的太阳旗在寒风中狰狞地招展!土黄色的军装如同蔓延的毒疮!刺刀在惨淡的冬日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队伍前方,几条凶猛的狼狗正兴奋地狂吠着,拉着牵绳的日军士兵朝着河面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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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队伍后方,竟然出现了两匹高大的驮马!驮马的背上,赫然是两门拆卸下来、由士兵扛着部件的——九二式步兵炮的炮管和炮架底座!鬼子!带着重武器!而且目标明确地指向了冰面!指向了…他们所在的荒村!“是追兵!冲着我们来的!”李团长的副官王参谋脸色煞白,声音带着惊骇,“他们发现了冰上的车辙印!还有…昨晚卡车压过的冰面痕迹!”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刚刚逃离屠村死地,追兵竟带着步兵炮压境!这小小的荒村废墟,如何抵挡钢铁的轰击?!“团座!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撤离!向鸡冠砬子方向!快!”王参谋急得额头青筋暴跳。李团长的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他看了一眼对岸正在集结、随时可能渡河的日军,又看了一眼身边伤痕累累、极度疲惫的队伍——抱着重伤员的陈铁柱,几乎无法行走的陈默函,昏迷的许明夏,精神濒临崩溃的苏婉婷,惊恐的村民…带上他们?速度会被拖垮,所有人都得死!
丢下他们?那与禽兽何异?!更何况…那个惊心动魄的名字——“霜菊”!就在这生死抉择的千钧一发之际!“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压抑的呻吟,突然从地窖口附近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被士兵从地窖里抬出来的、浑身是血的中年妇女(马寡妇)正蜷缩在冰冷的废墟上,痛苦地抽搐着。她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被简单捆扎过的伤口,显然是被刺刀捅穿,鲜血还在不断渗出,染红了身下的冻土。她的脸色灰败,嘴唇发紫,已是弥留之际。“马婶子!”林薇认出这是村里平时泼辣但心肠不坏的女人,哭着扑了过去。马寡妇浑浊的眼睛艰难地转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当她的目光掠过陈默函那张惨白却冰冷的脸庞时,她那灰败的脸上猛地抽搐了一下!如同回光返照般,眼中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惊恐、难以置信和…一丝恍然大悟的骇然光芒!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沾满血污的手,颤抖地指向陈默函,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你…你是…冰…冰河…那个…戴…戴白手套…取…取‘霜菊’的…‘寒…寒鸦’?!”寒鸦?!取‘霜菊’?!这石破天惊的指控,如同在死寂的焦土上引爆了一颗炸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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