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时光,如白驹过隙。“靖安社”如同暗夜中的藤蔓,在无人注视的角落悄然生长。凭借精准的情报、有限的几次干净利落的“生意”(或是护送遭东厂威胁的清流家眷离京,或是巧妙取得某位贪官污吏的罪证迫其收敛),以及萧彻和裴九霄逐渐恢复的精力与智慧,这个小小的组织竟真的在京城错综复杂的势力夹缝中,挣得了一席之地,也积累起一丝微薄却珍贵的声望。
然而,萧彻深知,仅凭“靖安社”的民间之力,终究难以撼动曹吉祥那般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他们需要名分,需要权力,需要重回那座象征着法理与暴力的官方殿堂。
转机,来自一场突如其来的宫廷风波。
一位深受皇帝信任、以刚正敢言着称的翰林学士,因上书直言曹吉祥掌权后宦官干政、厂卫横行、民怨沸腾之事,触怒龙颜,被斥为“邀直沽名”,下诏狱候审。
此事在朝野引起轩然大波。清流一派物伤其类,噤若寒蝉;曹吉祥一党则弹冠相庆,气焰更炽。
诏狱,那个承载着萧彻无尽痛苦记忆的魔窟。
这一次,萧彻没有选择硬闯。
他让裴九霄精心整理了过去数月“靖安社”搜集到的、关于东厂如何罗织罪名、构陷忠良的部分确凿证据(隐去了核心情报来源),又通过墨先生早年救治过的一位宫中老太监的门路,将这些证据连同一份情真意切、言辞恳切却又逻辑严密的陈情书,直送入了司礼监一位素与曹吉祥不甚和睦的秉笔太监手中。
这位秉笔太监正愁找不到打压曹吉祥气焰的机会,得此“利器”,如获至宝。他巧妙利用宫内规则和皇帝对“言路”尚存的一丝顾虑,几次进言,最终说动皇帝下令:此案交由北镇抚司复核审理。
此时的北镇抚司,自前任指挥使骆思恭被曹吉祥架空后,早已沦为摆设,官员多是趋炎附势或明哲保身之辈。突然接到这烫手山芋,上下惶惶不安。
就在此时,萧彻手持那枚一直珍藏的、代表着他过往身份与功勋的旧腰牌,以及一份由几位沉寂已久却余威尚存的老臣联名作保的荐书,一步步走入了北镇抚司那熟悉又陌生的大门。
他的出现,如同在死水中投下巨石。
独臂,沧桑,目光却锐利如昔。
他没有武力夺权,没有高声呵斥,只是平静地出示文书,平静地坐在那间积满灰尘的指挥使值房内,开始翻阅那翰林学士的卷宗。
他的平静,反而带来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旧日的传闻(夜枭之名,诏狱惨案,铸剑山庄风波)与新近的“靖安社”隐约显现的能量交织在一起,让北镇抚司残留的旧人们心生忌惮,摸不清他的底细。
数日后,北镇抚司公堂。
萧彻独坐主位,身旁站着伤势未愈却眼神精亮的裴九霄(以幕僚身份),堂下是那位饱受折磨却脊梁未弯的翰林学士,以及一众战战兢兢的北镇抚司旧吏。
萧彻没有讯问学士,而是直接调来了当初东厂移送的所有“证物”和“证词”,一条一条,当着众人的面,以《大明律》为尺,逐一驳斥!
“此份证词,前后矛盾,画押指印模糊不清,显是严刑逼供所致,依律无效!”“此件所谓‘密信’,笔迹模仿拙劣,印鉴规制不符宫中旧例,乃伪造之物!”“此证物来源不明,移送记录缺失,按律不得采信!”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冷峻,每一条反驳都引律据典,砸在公堂青砖上,铿然有声。那些原本心虚的旧吏听得冷汗涔涔,他们从未见过哪位上官是如此审案的!这简直是直接把东厂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裴九霄在一旁适时补充,点出卷宗中几处时间、逻辑上的致命漏洞,更是将东厂的构陷手法剖析得淋漓尽致。
最终,萧彻一拍惊堂木(用的是左手,声音稍弱,气势却足):“此案证据不足,构陷痕迹明显!依《大明律》刑律·断狱篇,当堂释放!案卷呈送圣上御览!”
满堂皆寂。
那翰林学士愕然抬头,看着主位上那独臂的陌生指挥使,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感激。
消息如野火般传遍京城。
北镇抚司,这个几乎被人遗忘的暴力机关,竟然以这样一种绝对“合规”、却又无比强硬的方式,狠狠扇了东厂一记耳光!
皇帝在看到那份条理清晰、驳斥得东厂体无完肤的案卷后,虽对曹吉祥有所偏袒,却也无法在明面上否认北镇抚司的审理结果,只得勉强认可。那位翰林学士被释放,官复原职。
经此一役,萧彻真正站稳了脚跟。他趁势以“整饬纲纪、重塑法度”为名,开始对北镇抚司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他首先焚毁了诏狱中大部分来历不明的“黑卷宗”,宣布日后所有案卷必须记录在册,依法归档。他设立了“复核房”,由裴九霄牵头,聘请那些不得志的老书吏和精通律法的寒门学子,专门负责审核所有案件证据链的合法性与完整性。他颁布严令:北镇抚司办案,需以《大明律》为准绳,重证据,轻口供,严禁刑讯逼供,违者重惩!他打开大门,公开招募身家清白、通晓律法、心怀正义之人加入,不论出身,只论才学与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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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举措,在暮气沉沉的锦衣卫系统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习惯了无法无天的旧部们或明或暗地抵制,嘲讽这是“书生办案”,自缚手脚。
然而,萧彻展现出了他铁血的一面。他毫不留情地清洗了一批劣迹斑斑、顽固不化的旧军官,将雷震、胡老头等最早一批“靖安社”的核心成员,以各种名义安插进关键岗位。同时,他也真的提拔了几位出身低微却精通律法、满怀理想的年轻人。
阻力巨大,推进缓慢。但萧彻不为所动,左手执律,右手握刀(figurativespeaking),以绝对的冷静和不容置疑的强势,一步步推行着他的新政。
渐渐地,北镇抚司的风气开始悄然转变。虽然依旧冷峻威严,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怖和无法无天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规范、甚至带着一丝“较真”的气息。
曾经门可罗雀的北镇抚司大门外,竟然开始偶尔有百姓胆战心惊却又怀着一丝希望前来递状纸(虽然大部分不属于其职权范围,但萧彻规定必须接待、记录并给予指引)。一些低阶的锦衣卫校尉、力士,在外出办事时,也开始下意识地注意起程序是否合规。
当然,黑暗远未散去。曹吉祥的势力依旧盘根错节,冰冷的法律条文在权力的黑幕前常常显得苍白无力。北镇抚司内部,依旧有许多阳奉阴违的视线。
但改变,确实发生了。
某日黄昏,萧彻独自立于北镇抚司最高的了望台上,独臂扶着冰冷的雉堞,俯瞰着渐渐亮起万家灯火的京城。
裴九霄艰难地拄着拐杖,来到他身边。
“路还长。”裴九霄看着远方,轻声道。
“嗯。”萧彻应了一声,目光沉静,“但至少,我们点亮了一盏灯。”
一盏以律法为芯,以正义为油的灯。
光芒虽弱,却固执地照亮了一小片黑暗,也让这座古老的帝都,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名为“秩序”的希望。
重建之路,方才启程。而他们的敌人,绝不会坐视这盏灯越燃越亮。
北镇抚司门前的石狮依旧冰冷,但其内里悄然转变的气息,却如投入滚油的水滴,在暗流汹涌的朝堂激起了剧烈反应。萧彻以律法为盾、步步为营的行事风格,极大地触动了曹吉祥及其党羽的利益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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