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谢殊正是为阮婉娩回府,早间他匆匆离开,一是因为赶着上朝,二则是因他那时心神无比混乱,对昨夜之事无比混乱,对阮婉娩也无比混乱,他不知要如何面对阮婉娩,面对做下昨夜荒唐事的自己,他想将事情在心中理清,而后再做决断。
然而他人在朝中暗自理了半日,也仍是理不清心中乱绪。对昨夜事,他仍是记不起更多,但对今早望见的情形,他记得无比清楚,他应是在昨夜醉酒走进绛雪院后,误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就对阮婉娩做了他曾在梦里对她所做的事。事情已然清晰明了,但谢殊的心仍是一片混乱,他不知该对这样的事实,抱以怎样的情绪。
谢殊心中一片混沌,像有许多的情绪同时搅在里面,但想要细看时,却又什么都缕不清。他就只是……只是记得阮婉娩最后看他的眼神,那时他将要走时,回头看去,见阮婉娩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是凝滞在漫天的飞雪中,了无生机,她眸底似有许多对他的情绪,但都掩在那片茫茫白雪后,他看不分明。
这半日里,阮婉娩虽人不在他面前,但那双眸子却好像一直在虚空中凝看着他。谢殊神思不属了半日,在内阁如坐针毡,终于熬等到中午时分后,立即出了午门,吩咐驾车回府。马车在出了大内禁地后,便在谢殊吩咐下加快驰速,在中午的炽阳下,踩踏得京城街道烟尘扬起。
谢殊几是快马加鞭往回赶,可等真赶回到谢府,下了马车,进了谢家大门,他往前走的步伐却又不由迟缓起来,伴着他依旧无法理清的混沌思绪。
谢殊仍是辨不清他对昨夜之事心中到底是何感想,也不知在见到阮婉娩后,第一句话要同她说什么。无比混乱的思绪,像是从沼泽地里生出的藤蔓,拖缠着谢殊前进的双足,让他在头顶炽阳的灼晒下,步伐越走越慢。
走得再慢,也还是走到了绛雪院前,谢殊双足僵硬,额发因薄汗微微洇湿,也不知是因头顶烈阳灼晒,还是因心中乱思蒸腾。正僵着身体杵在绛雪院前时,谢殊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抬眸看去,见是两名侍女搀着祖母走了过来。
谢老夫人有半日没有见到阮婉娩,问了侍女才知,婉娩今日身子不适,不能过来陪她。谢老夫人担心婉娩身体,就想过来看看她,才和侍女们走到绛雪院这边,就见二郎也到了这里,像是……也想来探望婉娩的身体,探望他的弟妹。
谢老夫人以为如此,就对谢殊说道:“你也是来看婉娩的吗?”又叹息了一声,“不知婉娩到底哪里不适,我问丫头们,丫头们也说不清楚。”
谢殊听祖母说阮婉娩身体不适,更加不知心里是何滋味时,手臂忽地微微一沉,是祖母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祖母对他说道:“同我一起进去看看吧,三郎不在家,你这做兄长的,又是一家之主,也该多关心关心你阮家妹妹,别让你弟妹觉得在谢家待得冷清委屈。”
说着时,谢老夫人就携谢殊往绛雪院内走去,谢殊搀着祖母往里走时,听祖母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连个洒扫的人都见不到,难道婉娩身边就只晓霜一个陪嫁丫鬟吗?”
事实的确如此,谢殊既是让阮婉娩来谢家赎罪的,又怎会另拨侍女来伺候她。但在祖母面前,他不能如实回答,这会儿就只能就说道:“……有不少人伺候,但弟妹喜欢清静,平常不喜太多人在院子里,所以那些侍从不常留在这里。”
阮婉娩的确是娴静性子,谢老夫人听了,也没多生疑心,就在侍女推门后,和谢殊一起走进房中。房内,晓霜正坐在离绣榻不远的一张小桌旁守着,她暗自为小姐昨夜被欺负的事伤心,又担心小姐往后还要再遭欺负,一颗心忧虑难受得像在油锅里反复熬煎。
正心中极是难受时,晓霜忽听到一声门响,而后抬眼见谢殊走了进来,登时吓得毛骨悚然。她下意识就想扑到小姐榻前,拼命保护小姐不再被欺负,哪怕豁出她这条命,但下一刻又见谢老夫人也走了进来,一下子就愣住了,不知现下是何情况,本该弯膝行礼的她,就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愣愣地道:“……老……老夫人……”
阮婉娩只是躺在榻上,并未睡着,她从昨夜到此刻,未曾阖眼过片时,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可精神却一直紧绷着,为那些根本无法从脑海中抹除的不堪画面,就发生在这张榻上的那些不堪画面,尽管榻上衾褥早已换过了一遍,但那些发生过的事,像刀一样刻在她的脑海和心里。
正暗自心如刀绞时,阮婉娩忽听到推门的声响,而后听帐外晓霜在唤“老夫人”。阮婉娩想,定是老夫人听说她身子不适而过来看她,她抬手将眼角的泪珠拭了拭,硬撑着坐起身来,欲迎老夫人时,谢老夫人也已走近,随行的侍女挽起了帐帘。
阮婉娩正要给谢老夫人问安,却在帐帘被挽起的一刻,抬眼就看见了谢殊的面庞。阮婉娩心中一震,拼命想忘却的昨夜记忆,陡然如潮水全都涌进了她的心房,使她下意识就扑进了谢老夫人怀中。
谢老夫人被阮婉娩这情形吓了一跳,忙将她搂在怀里,一边抚背安慰,一边慈爱地问道:“好孩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不怕,有我在这儿呢,还有你二哥也在,不要怕,什么魑魅魍魉都伤不了你。”
谢殊这会儿也听不清祖母在说什么,目光尽倾注在阮婉娩身上,见阮婉娩在望见他的那一刻,如见修罗恶鬼,脸色霎时雪白,魂不守舍地扑到了祖母怀中,阮婉娩瑟瑟发抖地将脸埋在祖母怀里,在好一会儿后,方才稍微平复下来,将头从祖母怀中抬起。
谢老夫人这才看见阮婉娩红肿的双眸,又是诧异又是心疼,“怎么哭得这样厉害?到底是怎么了?你告诉祖母,是不是哪里受委屈了?有人欺负你了?”
谢殊见阮婉娩似微抬眸光望了他一眼,而后低低地在祖母怀中道:“如果……如果我被人欺负了……祖母会为我做主吗?”
“那是当然”,谢老夫人肯定地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又是我谢家的人,我怎会不护着你?!告诉祖母,是谁欺负了你,祖母一定替你狠狠收拾那人!”
“……没人欺负我,我只是太想阿琰了”,阮婉娩嗓音微顿了顿,又轻轻道,“要是以后有人欺负我,我一定告诉祖母。”
这最后一句,明显是说给他听的,谢殊默默在旁听着,心中滋味难明,想阮婉娩这是在暗暗警告他,警告他若再对她做出昨夜那样的事,她就向祖母告状,让祖母为她做主。
而谢老夫人更在意前一句,想婉娩这是害了相思病,因为太思念阿琰,才身体不适,才哭得这样厉害。谢老夫人好生安慰了阮婉娩好一会儿后,因不想打扰她休息,就将阮婉娩扶回了榻上,一边为她掖好被子,一边宽慰她道:“阿琰很快就会回来的,你放宽心,好好休息,千万别将身子哭坏了。”
侍女们将帐帘放下后,谢老夫人就和谢殊一起离开。在绛雪院院门前分开后,谢老夫人以为谢殊会回去竹里馆或是又去往朝中,不知她的二郎在目送她身影远去后,又转走回了绛雪院中,径向阮婉娩寝房走去。
晓霜刚松一口气,又见谢殊去而复返,立刻就想去将谢老夫人再追回来,却没这机会,才向外跑了几步,就被谢大人的侍从拧到了一边。谢殊径走进房内,在再次走向阮婉娩的寝榻时,步伐忽地在书案边一顿,在骤然望见案上谢琰的画像时。
画上的谢琰,仍停留在十五岁少年时,清俊的眉眼间有着少年人飞扬的神采。谢殊望着这张画像,心中感到五味杂陈时,又忽地浮起一念头,想他昨夜在这张书案前欺负阮婉娩时,这幅画像是否就在案上。
因对昨夜记忆十分模糊,谢殊想不起来,而越是有意去想,就越是感觉画像上弟弟一双乌黑的眼睛,仿佛在定定地看着他,针一般刺看向他。谢殊像是有些不能面对,将看画的目光收回,在案旁又停了片刻后,向阮婉娩的寝榻走去。
垂着的轻纱帐帘后,阮婉娩的身影已坐起来了,谢殊抬手挽起帐帘时,见阮婉娩没有再像之前那次吓得花容失色,像是已通过脚步声知道回来的是他,阮婉娩目中虽对他仍是充满恐惧,但不似早间那般,会连连后退、瑟瑟发抖地躲在床榻的角落里。
阮婉娩仍是害怕,但也知道害怕无用,她的手紧张地抓着榻褥,面对谢殊的目光,却尽量保持镇定,“昨夜之事,我并未告诉老夫人,之所以如此,是担心老夫人知道后,会气急攻心,伤了身体,但……但若是以后还有那样的事,我就只能……告诉老夫人了。”
谢殊平生最恨被人威胁,按他本性,在被人威胁时,定会冷冷嗤嘲对方,狠狠打消对方的痴心妄想,令对方彻底陷入绝望。然而这会儿,他见阮婉娩一边强作镇定地和他“谈判”,一边手还在轻轻颤抖,像说不出那些令人绝望的嘲讽,就缓缓揽袍在榻边坐下,淡淡地道:“不要威胁我,我从不受人威胁。”
寻求谢老夫人的庇护,是阮婉娩唯一可依靠的法子,如果这法子无用,那她该怎么办呢,若是往后谢殊还要欺负她……阮婉娩心中将绝望弥漫时,听谢殊又说道:“昨夜我醉得厉害,所以才会到你这里,我……并非有意。”
听谢殊这样说,阮婉娩终于能抑住心中的绝望,稍稍缓解满心的忧虑,她本就有此猜测,既然事实就是如此,昨夜就只是一次醉酒后的偶然,那往后,应不会再有了……
阮婉娩默默心想着时,谢殊也沉默了片刻。沉默过后,谢殊再度开口时,像是有一点难以启齿。
“……我……昨夜醉得厉害,对许多事,记不大清……”谢殊目光凝看着阮婉娩,缓缓问道,“昨夜……昨夜你我,究竟有没有……”《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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