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问微微蹙眉,苏怡也下意识地握紧了茶杯。
刘神威继续道:“师父去看了,发现那些人家都住在山溪下游,惯喝生水。”
“师父便让他们将水煮滚了再喝,又用了一种长在溪边的草药煎水给他们祛湿消肿。”
“说来也怪,依言照做的人,那‘蛊毒’竟真的慢慢消了,人也精神起来。”
孙思邈接口道:“非是蛊毒,实乃溪水中有微虫,肉眼难见,入腹为患。沸水可杀之。”
他语气平淡,却让张勤心中一动,这莫非是寄生虫?
林素问也想起一桩旧事,轻声道:“我前年在陇右,遇一妇人,产后血崩不止,面白如纸,气息奄奄。”
“当地郎中都言气血已竭,准备后事了。我见其小腹硬满,按之痛甚,疑是瘀血未净,阻隔新血归经。”
“便冒险用了一剂重药,破瘀下行。当夜下黑血块斗余,妇人竟缓过气来,日后慢慢调养,也好了。”
“这药方我这刚好写有,给你们一份。”她转头找出药方,递给了三位,“若事不可为,或可一试。”
她虽说得平淡,但在场几人都知这其中凶险。
刘神威赞道:“师姐这手决断,我是佩服的!换了我,未必敢用那虎狼之药。”
孙思邈颔首:“素问此症,切中要害。妇人科病,往往虚实夹杂,最需细心体察。”
张勤也说起一桩听闻的轶事。
“弟子在司农寺翻看旧档,见前朝笔记有载,北地边军多有士卒,入夜则视物不清,如同雀盲。”
“后来发现,若军中伙食常备些动物肝肚,此症便少发。”
“想来是某种精气(维生素)匮乏所致。”
“哦?还有这等事?”刘神威大感兴趣,“怪不得岭南兵卒少有这毛病,他们倒是常吃些杂碎下水。”
孙思邈抚须沉吟:“肝,开窍于目。以形补形,以脏补脏,民间虽有其说,然这军中大样本佐证,倒更显其实。”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奥妙无穷啊。”
夕阳西斜,将草庐染上一层暖金色。
几人饮茶闲谈,从奇症异闻说到药理探究,时而惊叹,时而沉思。
饮尽杯中残茶,孙思邈便起身道:“重阳登高,不可废了礼数。随我上山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师父虽年事最长,但常年在山野间行走,脚步甚是稳健,出了草庐,便沿着屋后一条小径,龙行虎步般向上行去。
林素问和苏怡见状,连忙跟上,两人边走边低声说着话,不时指着路旁的野花药草。
张勤和刘神威坠在最后。
刘神威与张勤继续说着沿途见过的各地风土人情,嗓门洪亮,惊起几只山雀。
接连行至一处山坡,一处山梁,张勤都觉得似曾相识,略一思考,方才想起正是他两次滚落的地方,也是在那山坡,第一次遇见了师父。
刘神威见他驻足,顺着目光看去,笑道:“这山涧有啥好看的?险得很,师弟你可当心点,别靠太近。”
张勤收回目光,笑了笑:“师兄说的是,此地确实险峻。”
心中却是一番感慨,若非那两次意外,又何来今日种种。
刘神威浑没留意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凑近些,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师弟,有句话师兄得嘱咐你。”
“师兄请讲。”
“你看,我和师姐,常年跟着师父在外头跑,这终南山,一年也难得回来一两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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