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甚么?”
“我为何要对你这白眼狼说?”阿柔气不打一处来。
卫绛咬牙,剖白心迹:“我母女三人自西而来,初来乍到,对汉地的一切都很陌生,自入长安三辅,屡遭劫难,只觉周遭所有人都对我们不怀好意,以至于我难以信任任何人。我阿母眼下病重,官府限我两个月缉拿那王姓盐商归案赎罪,否则就发配我母女三人去边境屯垦。我已无退路,又遇上水匪,差点丢了性命,五内如焚……方才我实在是口不择言,是我不对。但我已无他法,还请阿柔娘子帮我。”
阿柔未说话,也未回头,但脚步终于彻底放缓了。
又走了一会儿,她突然立定,回身看向卫绛道:“既然你我目标一致,我又甩不开你,那我与你说清楚。我眼下要潜回去查清楚那帮水匪的来路,你是要与我一起,还是独自去找那姓王的盐商?”
“我与你一起。”卫绛没甚么犹豫就答道。
“你会不会潜行?可莫要拖我后腿。长这么大个子,就不利于隐藏。”阿柔嫌弃道。
卫绛道:“你若觉得我不会,那教我便是,我学得很快。”
阿柔一时语塞,与这人说话,有时候真像是被点穴了似的。
她叮嘱道:“你且先记着压低身子,减轻呼气,注意脚下,莫要踩着甚么枯枝败叶的发出声响。跟紧了我,莫乱跑,若我说噤声,你就莫说话,咱俩用手势交流。”
“行,我记着了。”
二人周身湿漉漉地绕出芦苇荡,夕阳已全然落下,只在天际留了一条金边。周遭笼罩在一片将黑未黑的迷蒙靛青之中。大河依旧滔滔奔流,卫绛感知了一下风向,结合水流方向,判断她们当下确然已到河东岸。不多时,二人就回到了方才落水处。
那几艘船已然不见了,渡口栈桥上依旧空无一人,只有栈桥旁立柱上的风灯内有微弱的火苗在跳动。
阿柔蹲在草丛中,对身后的卫绛低声道:“我瞧着他们的船是从上游的芦苇荡里出来的,我们逃脱,他们有两种选择,一是往下游追,二是收手回老巢。我看他们要这么费事对付我二人,恐怕本身力量不足,杀局未成,怕是要回老巢。走,咱们去前头那芦苇荡瞧瞧。”
二人悄然摸向上游,不多时再入芦苇荡,摸索前进了一会儿,果然在芦苇荡内发现了三艘舢板,这三艘舢板中央还围着一个倒扣在水中的舢板,显然就是方才卫绛和阿柔搭乘的那艘。
这几艘船旁的岸边滩涂上有明显的重物拖拽痕迹,卫绛锐利的眸光顺着痕迹延伸,扫过芦苇荡,在远处看到了一簇幽微的火光。她点了一下阿柔,将那火光指给她看。
阿柔点头,示意潜行过去。二人若捕伏猎物的兽,缓慢地拨开芦苇接近那火光。近了,才发觉那是一间草庐,火光是从草庐牖窗口散发出来的灯芒。
似乎有人在那草庐中汇集,二人没急着靠近,先探查四周环境。不见有守卫,也没有养鸡犬,这草庐甚至没有篱笆,只是屋后搭了架子,有渔网架在其上。瞧上去只是渔人过夜的歇脚处。
鱼腥味混杂着血腥味传来,让鼻子敏感的卫绛紧蹙双眉。二人发现渔网之下,那匹卫绛从驿站换出来的马已然倒毙于地,被肢解了两条腿,血流了满地。
二人于是小心靠近草庐,阿柔蹲伏在牖窗下,卫绛与她背对背,盯着草庐屋门,屋内传来声响,二人听得清晰:
“呸!这马肉都是酸的,真难吃!”一个男子粗声粗气地道。
“淹死的马,将就着吃了,兄弟们七天没开荤了。”另一个男子开口道。
“诶,跑了人,就杀了匹马,屁都没捞到,你们说,阿翁去了河丞那里,会不会把过失都推到咱们头上?”
“瞎说甚,你怀疑阿翁?我们都是他养大的孤儿,他还能害了我们不成?”一人激动反驳道。
只听一声响动,像是某人摔了手里的碗,道:“两个女人,出动这么多人,阿翁都亲自坐镇了,还搞得两手空空,兄弟们以后还怎么在河上混?”
一个听上去稍显沉稳智慧的声音道:
“你是不晓得,那两个女子可不一般。大块头那个尤其是不一般,军师差点犯在她手里,侥幸逃脱。此女武艺高强,没点手段根本降不服,何况军师千叮咛万嘱咐要活捉,绝不可伤及性命,若不是有阿翁的水上手段,咱们几个人还真不一定够看呢。
“至于另一个小娘子……身份不明,军师提过,说是他自打从杜县县城里出来,就感觉身后缀了个影子,当时卤泊内,有个黑影拖住了大块头,才让他侥幸逃脱。那黑影是个女子,多半就是那个小娘子了。”
“诶……为今之计,该当如何?”最开始那嫌弃马肉酸的声音问道。
“等,河丞当下就在潼关渡,阿翁一个来回也就一日足够,且等阿翁回来再做计较。那二女走不远,保不准还会回来,赶紧吃,吃完就歇了,后头还有的忙。”
接着这些人不再交谈甚么,只分肉吃酒,倒头歇觉,不一会儿,屋内的灯火便灭了。
阿柔轻轻拍了一下卫绛,示意她撤。卫绛点头,二人便离开了草庐。无须多言,当下她们自然是要赶往潼关渡,那群人口中的“河丞”和“军师”,多半就在那里。
至于这些人是甚么人,阿柔暂且不说,卫绛也未多问,于当下的她们而言,这是一帮喽啰,知道的事并不多,没必要费劲对付他们。
夜深了,她们一身潮湿与疲惫,急需休整。潼关渡要沿河南下八十余里,走了四五里地,路遇一片野池,水清鱼肥。二人下去,穿着衣服胡乱冲洗了一下身子,将身上的泥沙都冲走,顺带将衣服也洗了。
卫绛没有方才那么怕水了,这池水本就不深,不过到她肩头。阿柔教了她几句游泳的口诀,卫绛在池水里学着扑腾了两下,竟真让她游了丈许远。但她很快就游不动了,实在是没体力了。
阿柔捞了两条鱼上来,用她那锋利的匕首利落地宰杀剖腹,清洗干净,用韧草穿了鳃,提在手中。
池畔恰有一片树林,洗完身子,二人便钻了进去,找了块平整的地歇脚。
卫绛捡了枯枝来,熟稔地升起火。阿柔将鱼用树枝穿了,架在火边烤。又取下腰间盘着的长绳,系在两树之间,褪了身上的湿衣服,搭在绳上晾烤。这湿衣服恰好还能做帷幔,遮蔽火光。
卫绛本忙着生火,一抬头,忽见阿柔身上只剩抱腹穷袴,霎时吃了一惊。火光照耀着她那白皙的肩背腰肢,尚有莹莹水珠挂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她虽体型娇小,却半点不柔弱,身上隐隐可见筋肉微微隆起的线条,她当是自小就习武,勤于锻炼的。这肩背腰肢,即有女子的窈窕,又不失力量感。
“你也将湿衣服褪下挂上,穿在身上得捂出病来。”阿柔一面挂衣服,一面背对着对卫绛道。
卫绛忙挪开目光,以枯枝捣火,火光将她的面庞烤得绯红。
阿柔将褪下的软甲扑在一旁的石块上,便蹲到火边烤火取暖。虽是初秋八月,暑热尚未彻底散尽。可到了傍晚,密林内还是起了寒意。
她见卫绛跽坐在火边,一动不动,垂眸观火,好似一尊石像,奇怪道:
“作甚发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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