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自从跟随曹操回到许都后,不敢声张,终日躲在曹操赏赐的府邸里种田消磨。
由于糜竺在城内走动频繁,也多少对城内的祭酒夫妇风闻有所了解。
“那邓氏瞧着老实,竟也是这等小人行径!”张飞对杜氏被占一事怀恨在心,替关羽不平道。
“益德莫胡说,我观之,邓氏确实不知……倒是那郭奉孝……”关羽捋须慎言。
“郭奉孝乃曹公心腹……二位贤弟多加留意、还需谨言慎行。”刘备一边捣鼓着他的菜苗,一边提点两人。
正说着,门吏前来通报道:“禀将军,郭祭酒到访!”
三人面面相觑,刘备趁机同关羽使了个眼色,拉上张飞一同去迎接。
郭嘉拎着两坛暖玉醪,悠哉兴哉地站在门口转悠,却见刘备踏着碎步前来相迎,姿态放得相当低:“郭祭酒大驾光临,使蓬荜生辉!快请入内、上座!”
他将郭嘉引入正厅,让张飞亲自奉茶,言辞间满是谦卑与对曹操的恭维。
郭嘉接过张飞的茶,盯着侧厅的大案走了过去,“玄德公莫见外,嘉这有浊酒两坛,特地前来邀将军共饮……”
说着他将酒坛置于案上,张望了下,“关将军呢?”
“某在此。”关羽面色不虞,踏入厅内。
刘备向关羽微微抬手,请两人共同入座,“祭酒怎有如此雅兴,备等……何德何能,与祭酒同案共饮?”
“此酒乃内子亲手所酿的药酒,颇有几分滋味,更兼温补之效。”
郭嘉说着为众人斟酒,“久仰玄德公与两位将军威名,一直未有机会亲近,正巧药酒开坛,便到此浅酌一盏。”
张飞闻见那酒香便馋得不行,迫不及待地端起酒盏尝鲜,“这等药酒,飞倒是第一次饮!”
郭嘉见张飞欢喜,便顺着他话道:“不错不错,益德将军,你可得好好尝尝,便是我家主公都夸赞呢!
若你们喜欢,回头我再托人送两坛来!”
关羽恼张飞这副酒鬼模样,显是将先前刘备的提点忘了个干净,多少有些不悦。
郭嘉捕捉到关羽的情绪,担心是杜氏的事让他不快,便举盏同他解释:“关将军,听闻将军原先有意求纳杜夫人,可惜那夫人亲口向嘉建言,要入司空府……将军切莫迁怒于司空啊。”
这话在关羽看来根本就是郭嘉想替曹操撇干净关系,他看了刘备一眼,只能忍了这口气,举盏道:“小事。某未曾挂怀。”
二人饮罢,郭嘉又转头对刘备道:“白门楼上,玄德公那句‘公不见丁建阳、董卓之事乎’,嘉深表钦佩!
吕布其人狼子野心,毫无信义可言,全然不顾玄德公收留之恩在先,反占下邳夺城。
玄德公一言,不仅救了明公,更是为天下除一大害!此乃大义之举,嘉敬公一杯!”
说罢饮尽盏中,明上替曹操道谢,私心里还是替自己道谢的。
刘备连忙举盏回敬,“祭酒言重了,备只是不忍见明公重蹈覆辙,被吕布那等反复小人所害,一时情急,脱口而出罢了,岂敢居功。”
心中却暗怪:这郭奉孝此行到底是何意图?不可能是单纯示好……莫非是曹操授意试探?
他愈发谨慎,言语间更加滴水不漏。
刘备刻意提起自己辟的小园圃,种植蔬菜,表现一种安于现状、毫无野心的闲云野鹤之态:“……每日侍弄花草,倒也乐得清闲。
乱世之中,能得曹公庇护,得一隅安身之所,备已心满意足。”
张飞虽饮着酒,却也不忘附和道:“大哥说的对!有酒喝有肉吃,跟着大哥,在哪儿都行!”
关羽则配合着默默点头。
郭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刘备的这番示弱可不简单,看似寄情田野,可对两位兄弟的掌控却一点不落。
他面上也不动声色,轻笑道:“玄德公淡泊明志,确是令人敬佩,嘉也当学习一二。”
刘备连连拱手:“祭酒倾尽家财为明公谋划,才是令人敬佩!听闻祭酒推了赏赐,只蜗居小院,当真大义!”
郭嘉虚与委蛇之辞尚未说出,关羽却有些坐不住,冷冷地插了一句:“祭酒位高权重,机变百出,深得司空器重。只是尊夫人心性纯善,赤诚如玉,不该让其搅入其中,使明珠蒙尘。”
这话表面上是关心邓结,实则在讽刺郭嘉心思深沉,配不上邓结的纯粹。
郭嘉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展颜一笑,“关将军所言甚是!内子心性纯然,赤子之心,实乃世间至宝!
嘉每每思之,常自愧弗如,唯有时时拂拭,小心呵护,方能不负此心。”
言罢,又向关羽敬酒一盏。
关羽反倒被他说得一时语塞,重重哼了一声,吞下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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