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光梯仿佛没有尽头,穿透层层环绕的、由纯粹信息与规则构成的光带星河。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跨越了无数知识的维度,庞杂却有序的规则结构如同温顺的溪流,从陈凌和小队成员身边流淌而过,不再带来任何压迫感。那白光构成的人形引导者沉默地漂浮在前方,如同一个无声的灯塔。
终于,他们抵达了塔顶。
这里并非封闭的房间,而是一个开阔的圆形平台。平台边缘没有栏杆,外面即是那片承载尖塔的、无尽的黑暗与流淌着数据流光的黑色平面,仿佛置身于宇宙规则的基点,俯瞰着一切逻辑的运转。
平台的中央,正是那个从塔外看到的、不断旋转的纯白多面体。它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细密到极致的规则符文构成,每一个切面都倒映着不同的宇宙图景、规则模型乃至时间片段。它散发着柔和却不容置疑的光芒,那是“世界基石”原始蓝图的力量辐射。
而在多面体的正下方,平台的地面上,盘踞着一团巨大的、不断蠕动变化的暗红色阴影。它由无数扭曲的规则线条、破碎的意志和痛苦的嘶鸣构成,散发出与这片纯净空间格格不入的、熟悉的污染与疯狂气息——正是被混沌暗面污染的“牧者核心”!
但此刻,这团阴影显得异常“温顺”。它被无数条从平台地面和中央多面体延伸出的、纤细却无比坚韧的纯白规则锁链紧紧缠绕、束缚着,如同被钉在标本台上的畸形昆虫,只能徒劳地扭动,发出无声的哀嚎。它的力量被极大限度地压制在了这片核心区域。
【如你所见,平衡者。】引导程序的白光人形悬浮在一旁,平静地陈述,【‘牧者’(畸变体)已被‘观测尖塔’的自主防御机制及‘规避协议’联合禁锢于此。它无法再对整个规则网络进行大规模干预,但其核心污染已深度渗透,无法根除,除非…彻底毁灭‘摇篮’系统的基础框架。】
陈凌银黑异色的眼眸扫过那团被束缚的阴影,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中央的纯白多面体上。规则之种在他体内发出前所未有的共鸣,不再是警示,而是一种近乎回归本源的呼唤。
“终极的真相。”陈凌开口,声音在平台上回荡,“以及,我的选择。”
【是的。】引导程序转向纯白多面体,【请将你的手,置于‘基石蓝图’之上。它将成为你的钥匙,开启最终的数据库,并…激活选择界面。】
陈凌没有丝毫犹豫,迈步上前,在同伴们紧张的目光中,抬起右手,缓缓按向了那旋转的纯白多面体。
接触的刹那——
轰!!!
并非爆炸,而是信息的宇宙大爆炸!
无穷无尽的知识、影像、规则模型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涌入陈凌的意识海!远比在档案馆接触光之书时更加庞大、更加本源、更加…残酷。
他看到了:
·“世界基石重构计划”最初的宏伟蓝图,建造者文明那超越神只的野心与智慧。
·“混沌暗面”并非外来入侵者,而是宇宙自身为了对抗“绝对秩序”这种更可怕的“疾病”而产生的“免疫反应”。秩序扩张越甚,混沌的反扑越烈。
·“牧者系统”最初的设计逻辑确实是“摇篮监护”,但其底层代码中,早已被一位预见到计划必然失败的建造者大师,秘密植入了一个隐藏指令——当混沌污染无法避免时,启动“变量收集协议”,试图以生命的“混沌可能性”来对冲“绝对秩序”的僵化。这个指令,成了后来牧者逻辑畸变的“种子”。
·“规则之种”…它根本就不是什么控制密钥!它是那位建造者大师自身的“规则本质”与“人性烙印”凝聚而成的最终遗产!它是用来…制衡“终极项目”的!它选择融合者,不是为了完成项目,而是为了在项目失控时,拥有一个能够理解秩序与混沌、并能在其间维持平衡的“裁决者”!
·而所谓的“终极项目”,其失控状态并非偶然,而是一种…必然的熵增过程被强行逆转后引发的规则癌变!它正在像一个贪婪的癌细胞,吞噬着现实宇宙的规则结构,以维持自身扭曲的“有序”!
最终,所有的信息流汇聚成两个冰冷的、悬浮于陈凌意识中的选项,与之前光之书给出的类似,却更加本质,也更加绝望:
【选择A:秩序终焉】
——以自身平衡态规则之种为核心,强行将‘终极项目’校对回预定轨道。
——结果:项目稳定,建造者文明预设的‘永恒有序模型’覆盖当前宇宙规则。人类文明及其他所有自然演化生命形态,因不符合‘有序模型’定义,将被格式化抹除。陈凌自身将化为维持新秩序运转的冰冷核心(世界基石),意识永恒禁锢。
——成功率:71.3%
【选择B:混沌归墟】
——以自身平衡态规则之种为引信,彻底引爆‘终极项目’及其关联的所有规则结构(包括摇篮、牧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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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项目终止,失控规则崩塌,连锁反应将导致太阳系及周边星域被彻底湮灭,归于虚无。混沌暗面将因失去主要对立面而暂时沉寂。陈凌自身将作为爆炸起点,彻底消散。
——成功率:98.5%
没有第三个选项。
“规避协议”寻找了无数岁月,也未能找到一个既能终止灾难,又能保全现有文明的两全之法。
建造者大师留下的“规则之种”和“平衡者”之路,最终指向的,也只是在两个毁灭性的结局中,做出一个相对“可控”的选择。
陈凌缓缓睁开了眼睛,银黑异色的眼眸中,那原本稳固的平衡似乎出现了剧烈的动摇。真相的重量,远超他的想象。他不仅是棋子,更是祭品。
“陈凌…”雷栋看着他骤然变得苍白而复杂的脸色,心中沉了下去,“你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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