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抢过碗,甚至来不及吹凉,便将脸埋入碗中,出烫嘴的吸溜声和满足的呜咽。
旁边一个老妇人则颤抖着双手捧着碗,先是贪婪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像对待琼浆玉液般,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汤汁。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珍惜,生怕这只是一场易碎的梦。
一些稍微恢复了些气力的孩子,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叫嚷着,那是他们表达喜悦的唯一方式。
更多的老人,只是默默地流着泪,浑浊的泪水滴落在简陋的衣襟和滚烫的汤碗里。泪光里,有饱经苦难的辛酸,也有绝处逢生的庆幸。
肉汤和干馍带来的暖意,暂时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冷与绝望。
人群的骚动渐渐平息,只剩下咀嚼、吞咽和满足的低泣声。
谢乔站在高台上,静静地看着下方,等待着这片刻的安宁。
当最后一碗汤粥被分完毕,大多数人脸上恢复了些微血色时,她才清了清嗓子。
“诸位乡亲们。”
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脸庞。
“你们在管亥手下,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受尽了苦楚。”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啜泣和压抑的诅咒,印证着她的话。
“如今,人公将军张梁,欲带领大家前往一处安生立命之地。”
她刻意提到了张梁的名号,他在许多底层信徒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
“张将军称之为净土。”
谢乔的语气平静,并未渲染那虚无缥缈的宗教色彩。
“他说得没错,在那片净土,所有人有屋舍居住,劳作耕种,安居乐业,顿顿吃饱,不再挨饿。”
谢乔将虚幻的“净土”落到了最实在的吃饱饭上。
“你们,可愿意追随张将军,跟随我,去往那样的净土?”
她停顿了一下,给予他们思考和选择的余地。
“若有不愿意去的,或是想回归故里的,待休整之后,可自行离去,我保证绝不强留。”
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中爆出强烈的回应。
一个老者颤巍巍地举起手,嘶哑地喊道:“愿意!愿意去!”
“俺也愿意!俺还想吃肉!”
“去净土!吃饱饭!”
“跟着张将军走!”
声音如同浪潮,一波接着一波,从开始的零落,迅汇集成巨大的声浪。
无数只枯瘦的手臂举了起来,挥舞着,表达着他们最迫切的渴望。活下去,吃饱饭,这便是此刻支撑他们全部信念的净土。
他们或许不完全明白净土的含义,但他们听懂了“顿顿吃饱”。
谢乔看着下方群情激涌的场面,心中沉甸甸的。
他们选择了希望,而她,则必须承载起这份希望的重量。
接下来,就是将管亥部的这三十萬人口妥善转移至莽苍山。目前通往西凉的大本营,荥阳和广宗关闭后,仍有三个端口,分别是河北的南和县,颍川,以及莽苍山的永久通道。颍川在梁国的更西边,南和县则要渡过茫茫黄河,莽苍山自然是最理想的。
谢乔暂时没有[空间传送符(往返)]了,也没有到用广告的关头,只能让他们步行。
从北海至梁国,骑马至少十天,步行,大约需要一个月。谢乔令军士按量分粮食,剩余的粮食,她尽数将之收进【背包】格子,装不下的,再由西凉骑兵的马匹运送。
三十万黄巾余部,在谢乔的组织下,开始了一场规模浩大的迁徙。
他们先要做的,是脱下那象征着反叛与绝望的黄巾。
沾满污垢、汗水甚至血迹的黄布被一一解下,扔在地上。谢乔命人将这些黄巾收集起来,付之一炬。
至于迁徙的过程,依然是化整为零,分散行动,避免引起怀疑。她将这庞大的人流,临时编组成队。行动不便的老弱妇孺和精壮一组,彼此互相扶持。
再挑选一些的精壮士卒机动,沿途照看,应对路途中可能遭遇的匪寇。
这一个月时间,她还会将更高机动性的西凉骑兵被派遣出去,暗中给予帮助。
就这样,三十万军民散开,化为形形色色的流民,朝着莽苍山的方向缓缓移动。
他们的步伐沉重而疲惫,眼神中依旧残留着麻木,但在那麻木的深处,似乎有微弱的光在闪动,那是对活下去的渴望,对一个安稳之所的期盼——
张将军和那位女子,承诺给他们土地,给他们饱饭,给他们一个不再流离失所的家。
谢乔望着逐渐远去的黄巾军民,心中默默盘算。
这三十万人口一旦成功安置在西凉,她的整体实力将迎来一次质的飛跃。
二城二关之地的总人口,将直接增加一倍之多。
安顿如此庞大的人口,无疑是一个艰巨的挑战,尤其对黄意而言,吃穿住行,千头万绪。
不过管亥遗留的巨量粮草,加上她自身的储备,可以暂时解决最迫切的吃饭问题。
至于屋舍,谢乔相信,那些先期在西凉落户同样经历过苦难的军户和百姓,会理解并愿意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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