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上的争执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痛苦而绝望。碧落的决绝,陆沉的坚持,青瑶的哀泣,萧云的无力,每一种情绪都像沉重的巨石投入死水,激起更深沉的悲恸。
“我意已决!你们谁也别跟我抢!”碧落梗着脖子,眼圈微红却强行瞪着眼,试图用惯有的蛮横掩盖那深入骨髓的诀别,“老娘这辈子就没怕过什么!魂飞魄散算什么?十八年后……”
她的话戛然而止,自嘲地嗤笑一声:“呵,差点忘了,没十八年后了。”
这声自嘲像一根冰针刺破了所有强撑的情绪。青瑶的哭声再也压抑不住,变为崩溃的呜咽。陆沉猛地别过头,下颌线绷得死紧,独眼中血丝弥漫。萧云无力地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入掌心。
就在这令人心碎的僵持时刻——
“或许……不必等到十八年后。”
一个沙哑、低沉,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冷冽的泉水,骤然从通道口的阴影处传来。
所有人猛地一惊,瞬间戒备地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墨离的身影缓缓从巨石后的黑暗中步出。他依旧是一身风尘仆仆,独臂持着那柄暗沉的柴刀,但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独眼中,此刻却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疲惫,有沉重,但更有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亮光。
“墨离?!”陆沉第一个反应过来,又惊又疑,“你……你何时回来的?”他们竟无人察觉!
碧落看到是他,下意识地想摆出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却发现自己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是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先前那番“遗言”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让她罕见地感到一丝尴尬和……莫名的委屈。
墨离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那复杂的神色让碧落心头一跳,随即他迅速移开视线,看向陆沉和青瑶,言简意赅:“刚回。听到了你们的话。”
他顿了顿,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从怀中取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枚看起来古朴无华、却隐隐有空间波动涟漪的黑色玉佩。
另一样,则是一卷以不知名金属薄片卷成的书简,散发着极其古老苍凉的气息。
“我去金沙城,不止是为了调动情报网。”墨离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力量,“我还去了城外的‘寂灭之墟’,那里是上古一处战场遗址,空间极不稳定,偶有旧日遗存显现。我找到了这个——”
他将那金属书简递给离他最近的、尚且能保持一丝冷静的萧云。
萧云下意识地接过,入手冰冷沉重。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一部分,上面的文字并非凡间任何一种,扭曲如蛇,却蕴含着奇异道韵。他自然不识,但一旁的青瑶只是瞥了一眼,便骤然睁大了美眸,失声道:“这……这是上古妖文?!记载的是……‘瞒天过海’秘术的残篇?!”
“瞒天过海?”陆沉皱眉。
“是一种极其高明的、窃取和转移气息的禁忌秘法,”青瑶快速解释,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并非直接对抗天道,而是类似于‘欺骗’,短时间内将自身气息与另一股强大且被天道‘忽略’或‘默许’的气息同化,从而达到隐匿或转移目标的效果!这……这或许能……”
“或许能降低‘逆命阵’的部分反噬!或者至少,能让我们在窃取祭坛能量时,更容易瞒过魔尊和天道的直接探查!”墨离接话道,独眼中光芒闪烁,“但这秘术残缺得厉害,且同样需要庞大能量驱动,并需至少三人以上心神完全相通,同步运转,方能施展。”
希望!虽然依旧渺茫,且伴随着新的风险(上古秘术的残缺性),但这无疑是绝境中出现的第一个实质性转机!
“那这个呢?”碧落迫不及待地指向那枚黑色玉佩,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完全吸引,暂时忘了方才的决绝。
墨离拿起那枚玉佩,眼神变得更加复杂:“这是……‘同命契’。也是从寂灭之墟找到的。其作用……是强行将最多六人的生命气机与魂魄波动短暂相连,形成‘同生共死’之局。一旦结契,一人重伤,其余人皆会分担痛楚;一人濒死,其余人气机也会急速衰败;但反之,若能量共享,亦可互相支撑。”
他抬起独眼,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沉重却清晰:“我的想法是:我们六人,结‘同命契’。”
“什么?!”众人再次震惊。
“你疯了?!”碧落第一个反对,“这破契一听就不是好东西!到时候一个人出事,大家都得玩完!还不如让老娘一个人去填阵眼!”
“正因为如此,才要结契。”墨离看着她,眼神深邃,“‘逆命阵’需要献祭,但谁也不知道那献祭的过程究竟如何,需要多少能量,又会引发何种反噬。若由一人承担,很可能瞬间湮灭,阵法都未必能完全启动。但若由我们六人通过‘同命契’共同承担……”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或许,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立刻魂飞魄散。或许,我们可以共同支撑到阵法完成其对天罚的干扰那一刻!届时,即便代价依旧惨重,或许……或许能有人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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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冒险的计划!将所有人的性命彻底捆绑在一起,去博取那理论上的一线生机!成功,或许能最大程度保住更多人;失败,则全军覆没,无人幸免!
河滩上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绝望的死寂,而是充满了剧烈计算、权衡与抉择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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