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殿深处,幽暗笼罩,唯有中央那巨大的、由无数星辰虚影与流转符文构成的“观星仪”在散发着朦胧的光晕。它监测的并非凡间星辰,而是阴阳两界、六道轮回的时空脉络与能量潮汐。
陆明飞站在观星仪前,眉头紧锁。他身上特察司副司主的崭新袍服还带着些许陌生的挺括感,但眉宇间的凝重却比在怨灵调解办公室时更深沉。他的魂体虽已恢复大半,魂核深处那点“亮光”也沉寂下来,但一种莫名的、仿佛源自灵魂本能的悸动,却始终挥之不去。
崔珏站在他身旁,这位素来沉稳的判官,此刻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肃穆。他手中判官笔虚点,观星仪上代表“望乡台”区域的光点被骤然放大。
那光点不再是稳定柔和的白色,而是在以一种不规则的频率剧烈闪烁着,散发出扭曲的、仿佛要将周围星光都吸入其中的暗紫色脉冲!脉冲每一次爆发,观星仪周围的虚空都随之产生细微的涟漪,发出低沉的、令人魂体不适的嗡鸣。
“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糟。”崔珏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沙哑,“‘望乡台’的时空曲率正在发生剧烈畸变,其稳定周期……至少提前了三分之一。”
“提前?”陆明飞心头一紧,“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镇压‘原初业孽’的三重封印之一,正在加速失效。”崔珏的目光从观星仪上移开,看向陆明飞,眼神复杂,“望乡台,并非只是让鬼魂回望阳间寄托哀思的建筑。它是封印的空间坐标,也是‘门’的显化之处。当其力量衰弱到临界点,‘门’便会显现,连接彼端的……‘真境’。”
真境!那个在风纪和钟炎口中被扭曲描述的地方!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印证崔珏的话,陆明飞魂核深处那点沉寂的“亮光”,毫无征兆地躁动起来!
一股灼热感从魂核蔓延开,并非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强烈呼唤着的共鸣!他的意识一阵恍惚,一个古老、苍茫、充满了无尽诱惑与毁灭气息的低语,直接在他魂识最深处响起:
“归来……”
“时机将至……”
“源血……归于本源……”
这低语并非任何已知的语言,却能让他的灵魂直接理解其意!充满了对“融合”与“回归”的渴望,以及一种漠视一切的冰冷!
陆明飞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脚下踉跄一步,险些站立不稳。他猛地用手按住额头(魂体意义上的),试图驱散那诡异的呼唤。
“你怎么了?”崔珏立刻察觉到他的一样,伸手虚扶,一股温和的灵力探入他魂体,眉头皱得更紧,“你的魂核波动异常……与望乡台的脉冲产生了共鸣?”
陆明飞强忍着魂核的灼热和低语的干扰,艰难地点了点头:“它……它在叫我……‘源血’……”
崔珏眼中精光一闪,收回手,语气无比凝重:“果然……府君推测无误。你魂核中的本质,正是稳定或开启‘门’的关键——‘源血’。望乡台的异动,首先引动了你。”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立刻找到另外两把‘钥匙’——‘陨星’与‘镇岳’。必须在钟炎之前找到他们,否则一旦三钥落入他手,结合你的‘源血’和裂开的玉印,‘门’必将被强行开启!”
“去哪里找?”陆明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抗着魂核的低语。
“‘陨星’的转世,根据古老卷宗记载和近期阳间异常能量反应交叉比对,指向了现世的一位人物。”崔珏抬手在虚空中勾勒出一个光幕,上面显现出一个年轻男子的资料和照片。
男子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清秀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眼神有些空洞,但偶尔闪过的一丝光芒又显得极其锐利。他叫墨星,是一位在阳间小有名气、却饱受争议的概念艺术家。他的作品充满了破碎、扭曲却又奇异的美感,被誉为“描绘虚无的诗人”。
“他近期将在沿海城市‘海市’举办一场名为《烬》的大型展览。”崔珏指着资料,“我们必须立刻出发。钟炎的人,恐怕也已经动身了。”
陆明飞看着光幕上墨星那双仿佛看透了一切、又对一切漠然的眼睛,感受到了与“陨星”二字相符的气质——燃烧后的死寂。
“我带队去。”陆明飞毫不犹豫,他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坐以待毙。
“带上精锐,务必小心。”崔珏沉声道,“钟炎虽失去巡司之位,但其党羽未清,且他手持裂开的玉印,实力莫测。更重要的是,警惕‘真境’的低语,它无孔不入。”
陆明飞重重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观星仪上那不断发出不祥脉冲的望乡台光点,转身大步离去。
当他走出判官殿,准备召集人手时,怀中的幽府通震动了一下,是张伟发来的讯息:
【陆老大,你要的关于‘望乡台’所有非机密历史建筑数据和能量模型已经整理好了。另外……(犹豫了一下)我好像……不小心接入了一个很古老的、关于‘门’的传说数据库,里面有些东西……看得我有点发毛。】
陆明飞脚步一顿,回复道:【资料传我。关于‘门’的信息,加密存档,未经我允许,不得外泄,不得深入查询。】
他抬起头,望向地府那永恒灰蒙的天空,仿佛能穿透无尽空间,看到那座即将引发滔天巨浪的望乡台。
风暴,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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