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见她安静下来,松了口气,又拿起扇子,对着那些荷叶轻轻扇风。
带着水汽的风果然清凉了许多。
小苏枝破涕为笑,伸出另一只没被荷叶裹住的手,软软地抓住他扇扇子的手腕:
“煜哥哥最好啦!”
萧煜看着她灿烂的笑脸,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眼神里是少年人最纯粹的温柔与宠溺。
他那时就想,这样娇气又可爱的小公主,合该被这样仔细呵护着,半点委屈都受不得。
思绪飘远,另一个记忆片段随之涌上心头。
那似乎是稍大一些的时候,她窝在萧煜身边听他读兵书传奇。
听到前朝一位大将军驰骋沙场、百战百胜的故事时,她眼睛亮晶晶的,拽着萧煜的袖子感叹:
“这位大将军真厉害呀!能保护那么多人!”
少年萧煜侧头看她,轻声问:“殿下觉得这样很厉害?”
“嗯!”
小苏枝用力点头,“特别威风!特别厉害!”
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却未曾看见少年眼中悄然燃起的火光与坚定的神色。
后来,萧煜弃文从武,一头扎进军营,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摸爬滚打,吃尽苦头,一步步成为威震北境的将军。
她只当是他自己的志向,却从未想过,最初的源头,或许只是她幼时一句无心的崇拜。
他想成为她口中那个“特别威风、特别厉害”、能保护很多很多人的人,最终,也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她。
回忆越是甜蜜温馨,此刻便越是剜心刺骨。
那个用荷叶为她驱散炎热的少年,那个因为她一句话而踏上戎马征程的青年。
那个在金銮殿上为她挡下致命毒箭的将军…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承诺,他的温柔,他染血的微笑,他最后让她“笑一个”的请求…
一幕幕,一句句,反复撕裂着她的心。
世界失去了颜色,只剩下灰白和怀中那枚蚂蚱的暗红。
苏枝缓缓坐起身,屏退了所有宫人。
她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苍白憔悴的自己。
她拿起梳子,极其缓慢又仔细地梳理好长发,一如萧煜最喜欢看她打扮得精致漂亮的样子。
然后,苏枝找出了最鲜艳的那条石榴裙,是他去年派人寄过去来的生辰礼,他说她穿红色最美。
最后,她将那枚染血的草编蚂蚱,小心翼翼地贴在心口处藏好。
夜深人静,整个皇宫都沉浸在白日的惊变带来的疲惫中。
苏枝一步一步,走上了宫中最高的摘星楼。
夜风拂过她的裙摆,像极了那年他为她扇起的,带着荷叶清香的凉风。
她望着北境的方向,那是他战斗和守护的地方,也是他生命流逝的远方。
“煜哥哥,”
她轻声呢喃,嘴角努力弯起一个他最喜欢的笑容:
“你说要带我去太液池划小船的,说话不算话。”
“你说要永远保护我的,也说话不算话。”
“所以…这次换我来找你。你要等我,不能再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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