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试了试药碗的温度,尚可入口,他舀起一勺,递到沈枝唇边。
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枝彻底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和他手中那勺药。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超出了她所有精心设计的剧本。
她设想过无数种引起他注意、博取他怜爱的方式,却独独没有想过,会是这般……
直接而真实的场景。
“喝药。”
见她不动,萧煜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沈枝下意识地张开嘴,温苦的药汁滑入喉咙,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她自幼怕苦,这反应并非伪装。
萧煜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动作顿了顿。
他扫视了一眼简陋的桌面,上面只有一盏凉透的白水。
他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银盒,打开,里面是几颗宫制的蜜饯。
他拈起一颗,递到她唇边。
“咽下去。”
依旧是命令式的口吻,却让沈枝的心猛地一酸。
她就着他的手,将蜜饯含入口中,甜意瞬间驱散了舌尖的苦涩,却让眼眶涌起一股更难以抑制的热意。
她慌忙垂下眼睫,不敢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失态。
萧煜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泛红的眼角,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一勺一勺,耐心而沉默地喂她喝完了整碗药。
整个过程,他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温柔的安慰,只有一种近乎笨拙却实实在在的照顾。
喝完药,沈枝已是精疲力尽,加上药力发作,意识渐渐模糊。
在陷入沉睡之前,她仿佛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掌,极其轻柔地探了探她滚烫的额头,停留了片刻。
萧煜看着床上终于安稳睡去的女子,褪去了所有伪装的坚强与算计,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
他站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缓得与他平日的威严截然不同。
他走出厢房,对候在外面的东家淡声吩咐:“用好药,仔细照料。”
“是是是,小人一定尽心!”
东家连声应下,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萧煜没有再回头,径直离开了“销金窟”。
秋夜的凉风拂面,却吹不散他心头那抹异样的情绪。
他并非心软之人,宫中妃嫔生病,他也不过是按制探望,赏赐药材。
但今夜,面对那个病得糊里糊涂的小舞姬,他竟鬼使神差地做出了连自己都觉意外的举动。
或许,是因为在那双总是藏着心事的眼睛里,他第一次看到了毫无防备的依赖?
或许,是因为这远离朝堂的方外之地,这突如其来的病弱。
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心照不宣的博弈面具,让他窥见了一丝意料之外的……真实?
萧煜微微蹙眉,将这点莫名的悸动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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