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带着江南特有的黏腻寒意,敲打着省话剧团老排练厅的窗户。夜色已深,排练早就结束,工作人员也早已下班,偌大的空间里,只留下一盏孤零零的工作灯,在舞台中央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隅黑暗。
而在舞台后方,那间充斥着霉味、灰尘和廉价油彩混合气息的老旧化妆间里,还有一个人。
沈清玥。
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运动服,独自坐在一张掉漆的木制化妆台前。镜子上布满斑驳的水银痕迹,边缘锈蚀,映出的人影有些扭曲变形。镜中的女孩,十九岁的年纪,面容还带着未褪尽的青涩,但那双眼睛——那双后来被无数影评人形容为“盛得下星辰大海”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光。
她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页脚卷边的《演员的自我修养》,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的笔记。但她此刻看的不是书,而是镜子里的自己。
“为什么?”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发问。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一丝不甘的沙哑。
今天下午,剧团年度大戏《雷雨》最后一次联排。她不是四凤,不是繁漪,甚至不是拥有几句台词的其他角色。她饰演的是序幕和尾声里,那个没有名字、只有几句画外音旁白的“女声”,以及,在第三幕需要冲上台去,扮演一个惊慌失措、只会尖叫“老爷,太太,不好了!”然后就被舞台指导匆匆拉下去的——女佣丙。
是的,女佣丙。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当她按照指示,用尽全身力气喊出那句台词,试图在那一瞬间的登场里,赋予这个纸片人一点真实的恐惧时,台下传来了几声压抑的嗤笑。不是恶意的,更像是一种觉得她“小题大做”、“过于投入”的调侃。连导演都微微蹙了下眉,示意她“收敛点,只是个背景板”。
那一刻,她站在侧幕条的阴影里,看着舞台上主角们的光鲜亮丽,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华丽宴会的灰姑娘,穿着不合脚的水晶鞋,手足无措。巨大的失落和屈辱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想起一年前,自己以专业第一的成绩从电影学院毕业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导师的期许,同学的羡慕,让她觉得星光大道就在眼前铺开。然而现实是,没有背景、没有人脉的她,只能通过老师的关系,进入这家省级话剧团,从最边缘的龙套开始。
跑龙套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每天最早到,最晚走,帮着搬道具、整理服装,做着一切与表演无关的杂活。更是精神上的磨砺。她看着那些远不如她用功、不如她有天赋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关系拿到了重要的角色,而她,只能日复一日地,在别人的故事里,扮演着无声的背景。
“我真的……适合吃这碗饭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在无数个这样的深夜里啃噬着她的信心。父母的电话里,担忧越来越重。“清玥,要不还是回来吧,考个教师资格证,女孩子安安稳稳的多好。”朋友们在社交网络上晒出的光鲜生活,也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着她敏感的神经。
她抬手,轻轻触摸冰凉的镜面,指尖划过镜中自己清晰的眉眼。
放弃吗?
回到那个小城,找一份按部就班的工作,结婚生子,过上父母眼中“正常”的生活?
镜中的女孩,眼神倔强地与她对视着,仿佛在无声地抗议。
不。
心底有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回答。
她想起第一次接触到表演时的战栗。高中时参演校园话剧,当舞台的灯光打在脸上,当台下观众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当她通过台词和动作,让一个虚构的角色拥有了呼吸和心跳时,那种无与伦比的创造感和满足感,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任何其他事情都无法替代的快乐。
她想起电影学院那个满头银发的老教授,在毕业典礼上握着她的手说:“清玥,记住,演员这条路很苦,但真正的演员,是为角色而活的。无论角色大小,都要对得起‘演员’这两个字。”
对得起“演员”这两个字。
可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女佣丙,要怎么对得起?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陈腐的味道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镜中的目光已经发生了变化。那里面不再有迷茫和自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近乎冷酷的审视。
她开始分析“女佣丙”。
她为什么会惊慌失措?她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她在这个公馆里工作了多久?她和老爷、太太以及其他仆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她的尖叫,仅仅是出于恐惧,还是夹杂着其他更复杂的情绪?比如,对即将发生的悲剧有一种模糊的预感?比如,对这个压抑家庭的某种长期积压的不满,在这一刻借着突发事件爆发了出来?
她拿起笔,在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的空白处,飞快地写下自己的理解,为这个单薄的角色构建起一个简陋却合理的身世背景和心理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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