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燕的手指还在抖,指尖贴着那半块玉佩残片,像是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林风蹲在她旁边,没急着说话,只是把另一块玉佩从怀里掏了出来。这块玉他一直贴身带着,边角磨得发亮,像被汗水泡过多年。
两块残玉一南一北,像是隔了半辈子的亲人终于见上面。
他屏住呼吸,慢慢将它们靠拢。边缘磕碰了一下,发出极轻的一响。接着,一道微光从缝隙里渗出来,不刺眼,却让四周翻滚的毒雾都迟疑了一瞬。
“谢”字完整了。
古篆体,笔画沉稳,像是有人用刀一笔一笔刻进石头里又挖出来的。玉面泛起一层温润的光泽,不多不少,刚好照亮两人脸上的神情。
林风盯着这字,忽然觉得有点累。不是身体上的那种累,是心里某个角落被人猛地掀开,吹了阵冷风的那种虚。
“原来真是她。”他低声说。
铁真真临死前攥着他手腕的样子又浮上来——那个在酒馆扫地、连剑都没摸过的姑娘,最后只说了句:“替我……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春夜池边那支旧簪。”
那时他不懂,现在懂了。
懂了反而更堵。
上官燕抬起头,声音很轻:“这支簪……不是普通的饰物。”
“我知道。”林风点头,“它是信物。婚约的信物。”
话音刚落,右岛火山口的毒雾猛地一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原本混沌的紫色雾气开始旋转,由慢到快,最终在半空中凝出一个人影。
女子披纱而立,眉目如画,眼神却冷得能冻住火。
她看着那枚拼合的玉佩,嘴角动了动,笑了一声,不带温度。
“你们倒是拼得快。”她说,“可拼得出当年那一声‘我愿意’吗?”
林风站起身,挡在上官燕前面,手按在寒铁剑柄上:“你是谁?”
“我是谁?”那女子冷笑,“我是他谢晓峰明媒正娶、三书六礼订下婚约的妻子。慕容秋荻。”
空气一下子沉下去。
林风没动,但肩背绷紧了。他知道这个名字,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过——神剑山庄的耻辱,谢家的禁忌,江湖中人人避而不谈的“天尊”之主。
可眼前这个女人,不像传说里那样狠辣阴鸷。她站在雾中,衣袖轻扬,倒像是从一场旧梦里走出来的。
“你说你是他妻子?”林风问,“那他为何宁可当阿吉,也不回神剑山庄?”
慕容秋荻目光一颤,随即转为讥讽:“因为他怕。怕面对我,怕面对他自己。那一晚,他在月下折断佩剑,说从此再无谢晓峰。可你知道我说什么吗?我说:‘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会让你记住,你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男人。’”
她抬起手,指尖一点,毒雾骤然扩散,在空中勾勒出一幕景象——
一座庭院,梅花盛开。年轻男子身穿白衣,手中长剑断作两截。女子站在廊下,手里握着一支银簪,簪头雕着并蒂莲。
她一步步走向他,声音很轻:“你要走,可以。但别以为,没了名字,就能忘了情分。”
男子没有回头。
她把银簪狠狠摔在地上,碎成两段。
画面消散。
林风喉头滚动了一下。他知道那支簪意味着什么——定情之物,毁则缘尽。
“所以你就用双生蛊?”他问,“逼他活着,却不让他自由?”
“自由?”慕容秋荻嗤笑,“他给我的自由呢?我等了三年,等到的是他化名乞丐,混迹市井!我找遍天下,只听说‘阿吉’在杀猪宰羊,满手腥臭!一个剑客,把自己活成了废物,你还怪我出手?”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不甘心!我不准他毁了自己!更不准他把我当成一场错付的旧梦!”
林风沉默片刻,忽然问:“那你恨铁真真吗?那个陪他走过最苦日子的姑娘。”
慕容秋荻顿了一下,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恢复冰冷:“她算什么?一个杂役丫头,也配沾他的衣角?若非她碍事,他早该醒了。”
“可她死了。”林风盯着她,“死前最后一句话,是替你问的。”
“问我?”
“她说,‘他有没有提过一支旧簪?’”
空气静了一息。
慕容秋荻的脸色变了。不是怒,不是惊,是一种近乎破碎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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