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城的窄街在残阳下蜷着,像一条凝固的血痕,两侧的房屋塌得只剩半截墙垣,断梁斜斜插在路面,木头上挂着破碎的布片——
那是百姓的棉袄角,被寒风扯得猎猎作响,像在哭。
碎砖与暗红的血迹混在一处,在零下的低温里凝成硬邦邦的冰壳,踩上去“咯吱”响,像咬碎了冻硬的血痂,每一声都往人耳朵里钻。
刘铁勒住战马缰绳,玄铁重铠上的箭孔还在渗血,血珠顺着甲片边缘滴落在冰面上,瞬间冻成细小的血珠,像串在甲胄上的红珠子。
他左手攥着半截断矛,矛尖沾着燕云军的甲屑,黑铁甲片的碎末嵌在矛刃缝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虎口裂了道口子,血和甲屑粘成一团。
从西城门突围到这里,他麾下的三百重骑兵,如今只剩不到五十人。
马槊断了半数,有的槊尖卷了刃;
连战马的护腿甲都布满刀痕,最前面那匹枣红马的前腿还在渗血,血顺着马毛流到地上,在冰面划出蜿蜒的红痕,像条冻僵的蛇。
巷口尽头,烟尘滚滚,燕云军重骑兵的黑影越来越近,马蹄声“咚咚”砸在地上,震得路面的碎冰簌簌掉落,像死神敲着丧钟。
年轻的骑兵小李攥着马槊的手微微发抖,指腹反复蹭着槊杆上的血手印——
那是小张的,半个时辰前小张为了护百姓,被燕云骑的马槊捅穿了胸口。
他的战马前腿被砍了道深口子,血顺着马腿流到蹄子上,每走一步都在冰面印下带血的蹄印。
“将军,燕云骑太多了,至少两百人!”
小李的声音发紧,喉结滚了滚。
“窄街太挤,我们的马转不开身,马槊递出去还怕撞断墙,这跟送死没两样!要不……退到内城?内城有城墙,能守住!”
周围的士兵纷纷点头,眼神里全是犹豫。
重骑兵的优势在开阔地冲锋,凭着马速和槊长撕开敌阵,可这宽不过两丈的窄街,战马连掉头都得蹭着断墙,马槊戳出去稍偏就会撞在残垣上,完全是缚住手脚打仗。
一名老兵叹着气,脚边踢到一块碎冰,冰碴子溅到战死弟兄的靴底:
“将军,不是我们怕死,是这样打太亏。我们只剩五十人,拼光了,第七城就真的没人守了……”
刘铁没说话,翻身下马时,玄铁铠甲与马鞍碰撞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震得他护心镜后的伤口抽痛。
他走到巷口的断墙旁,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刀刃泛着冷光——
那是他爹传下来的刀,刃口磨得雪亮,对着一截突出的残木狠狠劈下。
“咔嚓!”
残木应声断成两截,截面的木屑飞溅,有的粘在他渗血的护腕上。
他转过身,玄铁头盔下的眼睛亮得吓人,像淬了火的铁,声音像冻硬的石头,在窄街里撞出回声:
“退?退到内城,巷子里的百姓怎么办?”
他指着左侧塌了一半的房屋,断墙缝里露出个孩子的小棉袄角,那是刚才西城门破时,哭着拉他马缰的妇人藏的孩子。
“刚才是谁哭着跪在校场,求我们别丢下他们?退到内城,这窄街就成了燕云军的通道,他们顺着街冲进去,十二城的联防就断了!”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从小李发白的脸,到老兵颤抖的手,最后落在那匹受伤的枣红马上——
马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却还倔强地站着。
“左边是百姓的破屋,右边是弟兄们的尸体!小张临死前说什么?他说‘将军,别退’!今天这窄街,不是燕云骑的坟墓,就是我们的坟墓!”
士兵们都愣住了。小李攥紧手中的断槊,指腹蹭过槊杆上的血渍——
从西城门到这里,刘铁一直冲在最前面,马槊捅穿三个燕云骑时,护心镜被箭射穿,鲜血浸透内衬,却从没皱过一下眉。
老卒王大叔率先翻身下马,将战马的缰绳牢牢缠在断墙上,缠了三圈,像系上自己的命。
他拔出腰间的短刀,刀鞘在冰面上磕出清脆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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