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太监立刻上前一步,神色凝重至极,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缣帛,而是千钧江山。
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微微颤抖的双手,然后极其庄重地展开了一卷明显比以往任何圣旨都要宽大、以金线织就繁复云龙纹、在烛光下流光溢彩的明黄缣帛。
用他那经过特殊训练、极具穿透力与仪式感的嗓音,抑扬顿挫地、一字一句地朗声宣读。其声回荡在空旷高阔的大殿之中,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凝神屏息的臣工耳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菲薄,嗣承天命,统御华夷,于兹二十有二载矣。上赖皇天眷佑,祖宗积德;下仗文武同心,将士用命。戡乱摧强,除暴安良,北平胡元,南平僭逆,四海宾服,万邦来朝。夙夜惕厉,未敢暇逸,惟恐负苍穹之眷,违臣民之望。
然朕起自布衣,提三尺剑定天下,大小数百战,躬冒矢石,风餐露宿,积劳成疾。迩年以来,精力浸衰,鬓发早斑。顷因微恙,静摄弥月,尤觉神思困顿,于万机之繁,渐感力不从心。念神器之重,社稷之托,岂可因朕一人之衰疲而稍涉懈怠?
皇太子标,朕之元子,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孝友仁厚,本乎至性;聪明英毅,发于自然。自册立以来,明习政理,历练有年。监国期间,抚驭臣工,协和万邦,处事明允,朝野具瞻。洵为克肖之子,足堪付托之重。
兹命皇太子标,嗣登大宝,执掌乾坤,统理万几,抚育兆民。朕退居太上皇帝,移跸西宫,颐神养性,以享遐龄。
皇后马氏,淑德贤明,辅朕多年,劳慰兼至,册为太上皇后。
呜呼!
天命无常,惟德是辅。往昔创业之艰,守成之难,尔文武群臣,皆所亲见。今付托得人,实宗社无疆之休。尔等宜各竭忠贞,左右新君,恪守官箴,勤修职业。武臣则训励将士,缮治甲兵,固我疆圉;文臣则宣布德意,劝课农桑,阜安黎庶。
君臣一心,共图至治。使海宇乂安,苍生蒙福,上慰天地祖宗之灵,下副朕倦倦托付之意。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钦此!”
当“禅位”、“太上皇帝”、“嗣登大宝”等关键词被清晰无误、庄重肃穆地宣读出来时,尽管满朝文武早有心理准备,奉天殿内依旧难以抑制地响起了一片低低的、混杂着各种复杂情绪的哗然与骚动,随即,便是更加汹涌澎湃、震耳欲聋的山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呼声,超越了简单的礼仪,蕴含着对旧时代的告别与对新时代的期待,象征着大明帝国最高权力的第一次和平、顺利且公开的交接。
诏书中还明确指令:礼部会同钦天监,即刻勘选禅让登基大典之吉日。
议政处会同翰林院,斟酌拟定新年号,报请新君裁定,与次年改元,尚衣局、内府监为太子赶制登基所需之衮冕、礼服,并为册封太子妃常氏为皇后、皇太孙朱雄英为皇太子,制备相应的册宝、冠服、仪仗等一应典制器物。
朝会在一片看似井然有序、实则每个人内心都波涛汹涌的氛围中结束。
一个新的时代,洪武时代,随着这道长达数百言、意义非凡的禅让诏书的正式颁布,已然缓缓落下了它厚重的帷幕。
而一个由新一代君主引领的、年号待定的崭新时代,正伴随着这秋日的高阳,喷薄欲出。
诏书既下,如同给整个庞大的帝国官僚机器注入了最强的动力。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朝廷,从紫禁城到各部院衙门,如同一个上紧了发条、精准无比的钟表,围绕着即将到来的禅让登基大典,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专注度高速运转起来。
礼部官员与钦天监的博士们,几乎不眠不休,翻阅了《礼记》、《周官》等诸多典籍,勘合了无数关于天干地支、五行八卦、星宿运行的吉凶谶纬,最终在五日后,将选定的吉日呈报给了已然开始在西宫适应太上皇生活的朱元璋和即将登基的朱标。
洪武二十二年十月初八,此日天德合、月德合,黄道吉日,诸神吉庆,最宜举行登基、册封等国家级大典。
与此同时,议政处五位大学士与翰林院那些以博闻强记着称的学士、侍读们,也展开了紧张而审慎的磋商。他们从《尚书》、《周易》、《诗经》等典籍中,从历代明君贤王的年号中,反复筛选、斟酌、辩论,力求找到一个既能体现新君治国理念、又寓意吉祥、且不与前朝重复的完美年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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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从数十个备选方案中,筛选出了八个最具竞争力的年号,以工整的楷书写就,呈报给了准皇帝朱标。这八个年号是:天启、建斌、景隆、泰和、永昌、熙盛、乾元、宣德。
文华殿内,已然弥漫着一种新的、属于主人的气息。
朱标坐在原本属于皇帝、如今已悄然更换了陈设的御案之后,看着那八个墨迹淋漓、承载着无数期望的年号,沉吟良久,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案面上轻轻敲击。
他并未独断专行,而是命内侍即刻去请吴王朱栋前来商议。
朱栋很快便至,兄弟二人在静谧而略显空旷的文华殿内,屏退左右,对着那八个年号,进行了一场可能决定未来数十年乃至更长时间帝国气象的对话。
“二弟,”
朱标将名单轻轻推至朱栋面前,语气温和而带着毫无保留的信任,“你素来涉猎广泛,于格物、经济乃至古典经义皆有独到见解。依你之见,此八个年号之中,何字最能契合当下时局,最能引领未来之气运?”
朱栋目光沉静,缓缓扫过那八个年号,略一思索,便条分缕析,侃侃而谈,声音清晰而沉稳:“大哥垂询,臣弟姑妄言之。天启,虽有承天启运、开启新章之意,然略显被动,仿佛静待天意,且‘启’字易与‘天变’、‘启衅’等不吉之词关联,稍欠主动进取之精神;建斌,意在彰显文治武功,二者兼备,立意虽全,然‘斌’字由‘文’‘武’拼合,稍显刻意雕琢,失之自然气象;景隆,取景象兴隆、国势昌盛之意,寓意虽佳,然气象稍逊,格局不够宏大开阔;泰和,象征国泰民安,和顺美满,体现了守成之君的追求,然失之柔缓,于眼下百业待兴、仍需锐意进取之时,恐激励不足;永昌,寓意永远昌盛,国祚绵长,立意高远,然前朝似有相近年号,为避讳计,宜慎重考虑;熙盛,意为光明兴盛,天下熙熙皆为盛世,气象不俗,既有光明之象,亦有繁荣之景;乾元,”他的手指在这个年号上轻轻一点,“出自《易经·彖传》‘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象征天道之伊始,万物之本源,气象最为宏大磅礴,蕴含开创、革新、统御四方之雄心,与大哥即将肩负的使命,与臣弟所倡之格物新知、铁路贯通、海贸勃兴等开拓性新政,其精神内核隐隐相合;宣德,意在宣扬德政,以德化民,教化天下,乃是守成之君的佳选,体现了儒家的治国理想。”
他分析得透彻明晰,利弊得失,一目了然。朱标听得频频点头,眼中闪烁着深思的光芒。
“如此看来,”朱标沉吟道,手指在“熙盛”、“乾元”、“宣德”三者之间移动,“熙盛、乾元、宣德,三者更为出众。宣德,重在德政教化,乃是守成之君的本分,亦是根本。熙盛,光明兴盛,亦是国运佳兆,寓意清晰。而这乾元……”
他再次将手指重重地点在“乾元”二字之上,眼中仿佛有火焰燃起,“‘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此乃统御天道、开创纪元之气魄!格局宏大,志向高远,更有一种除旧布新、涤荡暮气、开启新纪元的勃勃生机与坚定决心。似乎……与二弟你所孜孜以求的格物致知、以新学强国,与那即将破土动工的钢铁铁路,与那驰骋于万里波涛之上的巨舰,其内在精神,更为契合,更能激励天下臣民,奋发向上。”
朱栋迎上兄长的目光,微微颔首,嘴角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大哥所言,高屋建瓴,与臣弟心中所感,暗相契合,更为深远。‘乾元’二字,既承天道之正大光明,至高无上,又寓大地之资生万物,生机无限。相较于‘熙盛’之侧重于景象,‘乾元’更多了一份主动开创、担当天下的气概;相较于‘宣德’之侧重于文教,‘乾元’则更显格局开阔,包罗万象,文武并举,革故鼎新。确为不二之选。”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一种基于共同理想与深厚信任的默契,在这关于年号的抉择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与升华。
“好!”朱标最终拍板,语气坚定而充满力量,仿佛已能看到那个由他开启的新时代,“便定‘乾元’!愿我大明,自乾元伊始,如《易经》所言之‘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如旭日之东升,光芒万丈,如春来之万物,竞相勃发,扫除积弊,鼎故革新,开创一番前所未有的煌煌盛世、新新气象!”
年号既定,朱标立刻亲自铺开宣纸,润笔蘸墨,以端庄雄浑的楷书,写下“乾元”二字,并附上与吴王朱栋商议的详细理由,尤其是其中“除旧布新、开启新纪元”、“契合格物强国之志”等语,遣内侍火速呈报给了西宫静养的朱元璋御览。
朱元璋在西宫温暖而略显寂寥的暖阁内,靠在铺着厚厚垫子的软榻上,看着太子那力透纸背、已然初具帝王气象的“乾元”二字,以及其后陈述的、充满了朝气与雄心的理由,尤其是那句“扫除积弊,鼎故革新”,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情——有对往昔自己一手开创时代的深深眷恋,有对年华老去的淡淡感伤,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继承人如此英果、如此富有开拓精神的、难以言喻的欣慰与释然。
他沉默良久,终于提起那支熟悉的朱笔,在奏报的末尾,只批了力重千钧的两个字:
“准奏。”
乾元,这个年号,如同一声穿越了历史烟云的洪亮号角,又如同一道划破洪武末年略显沉郁天空的璀璨闪电,正式宣告了大明帝国,这艘庞大的航船,在它的创始人亲手操控下,平稳地驶入了由新一代掌舵者引领的、名为“乾元”的、充满无限活力、机遇与挑战的崭新航道。一个属于朱标与朱栋兄弟二人的新时代,就此肇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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