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问题在莱的脑海中翻涌,焦灼如同水草般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冷静。他不再徒劳地撞击锁链,而是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这个囚笼和外面的世界。
他发现,克罗夫特并非时刻都在。大部分时间,这个奢华而冰冷的大厅空无一人,只有定时来检查水质和投喂食物的、穿着白色制服、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
他们动作机械,从不与莱有任何眼神交流,仿佛他只是一件需要维护的物品。
投喂的食物是精心调配的营养膏和去刺的生鱼片,比他在野外吃的要好得多,但莱毫无食欲。他每次都只是象征性地吃一点点,维持体力,大部分食物都被他任由沉入水底。
他需要保持清醒,需要寻找机会。
他的目光一次次扫过水族箱外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任何与埃德加相关的蛛丝马迹。但除了那片不知如何进来的碎布条,一无所获。
直到一次,两名工作人员在更换水箱过滤器时,似乎因为操作不当,触发了一个小小的警报。红灯闪烁,发出轻微的蜂鸣声。其中一人显得有些慌乱,另一人则低声抱怨了一句:
“……真是的,差点又弄坏一个!上次那个小子乱动控制台就够麻烦了……”
莱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他立刻游到玻璃壁前,紧紧盯着那两个工作人员。
但那人很快意识到失言,立刻闭上了嘴,两人快速修复了问题,匆匆离开,没有再透露任何信息。
小子……控制台……
莱几乎可以肯定,他们说的就是埃德加!那个笨蛋果然在这里!而且似乎还试图做过什么?动过控制台?
这个发现让莱既担忧又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埃德加还活着!并且已经找过来了!
他必须想办法和埃德加取得联系!
可是,怎么做?他被困在水箱里,无法离开,无法发声。而埃德加显然被关在别处。
莱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片碎布条上。埃德加能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他呢?
他看向自己尾鳍上包扎的绷带,因为水的浸泡,边缘已经有些松散。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形成。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勾住绷带的一角,开始极其缓慢、却坚定地撕扯。绷带是特殊的防水材料,很坚韧,这个过程并不轻松,而且牵动了下面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但他忍耐着。
花了很长时间,他终于撕下了一小条干净的绷带。
然后,他伸出食指,锋利的指甲在指腹上轻轻一划——一滴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他忍着痛,用指尖蘸着血,在那条白色的绷带上,开始勾勒一个符号。
不是人鱼文字。而是一个简单的、埃德加一定能看懂的图案——一个圆圈,里面点了一个点。
这是埃德加曾经有一次,在浴室窗台上,用湿手指画给他看的、代表“我在看着你”的幼稚符号。当时莱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但不知为何,却记住了。
他希望那个笨蛋也能记住。
画好后,莱将这条血书绷带紧紧攥在手心。他需要找一个机会,将它送出去。
机会很快来了。
第二天,克罗夫特再次出现在观赏平台,带着几位衣着华丽的客人,似乎是在炫耀他的新“收藏品”。莱强忍着厌恶和杀意,没有做出过激举动,只是冷冷地悬浮在水中,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精致玩偶。
当那些客人靠近玻璃壁,指指点点时,莱看准一个侍者端着酒水从下方走过的瞬间,用尽全力,将攥着绷带的手伸出水面一点点,然后猛地将绷带朝着那侍者方向弹射出去!
他的动作极其隐蔽迅速,绷带如同一条白色的小鱼,划过一道弧线,悄无声息地落在地毯的边缘,被一张沙发椅的阴影挡住。
做完这一切,莱立刻沉入水中,恢复之前的姿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的心在胸腔里狂跳。他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不知道那条绷带会不会被清扫掉,更不知道它最终能否到达埃德加手中。
这只是一个渺茫的希望。如同在深海中投下一颗石子,期盼它能激起遥远的回响。
克罗夫特宅邸深处,一间没有窗户、只有通风口的昏暗房间里。
埃德加蜷缩在冰冷的床铺上,脚踝上的伤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但依旧疼痛。他被关在这里已经两天了,除了送饭的守卫,见不到任何人。恐惧和担忧日夜折磨着他。
他不知道莱怎么样了。那天心悸的感觉之后,他就被带到了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
灰隼在哪里?他不是说会想办法吗?
就在埃德加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房门下方用于递送食物的狭小活动门突然被推开了一点。一份食物被推了进来,但同时,一个白色的、卷成小卷的东西也被迅速丢了进来,然后活动门立刻关上。
埃德加愣了一下,警惕地看向那样东西。不是食物。
他挣扎着下床,捡起那个小卷。入手有些潮湿,展开一看——是一条白色的绷带?上面用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画着一个简单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一个点。
埃德加的眼睛猛地瞪大,呼吸骤然急促!
他认得这个符号!是他有一次无聊时画给莱看的!
是莱!是莱传来的消息!他还活着!他就在附近!而且他也在想着自己!
巨大的狂喜和激动瞬间冲垮了埃德加所有的负面情绪,眼泪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他紧紧将那条染血的绷带捂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莱透过它传递过来的温度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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