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薪火余烬
断崖之下,星璇遗迹洞窟。
死寂与绝望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空气里弥漫着能量过载的焦糊味、金属冷却的腥气,还有那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血腥。祖母枯槁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平台旁,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仿佛随时会彻底断绝。暗红的血在她身下凝固,触目惊心。
“祖母…水…喝点水…”年轻的汉子声音哽咽,用颤抖的手捧着半片还算干净的金属残片,里面盛着一点从岩缝里艰难收集的冷凝水珠,小心翼翼地凑到老人干裂的唇边。水珠沿着毫无血色的唇角滑落,混入血污,消失无踪。
没有回应。祖母深陷的眼窝紧闭着,枯瘦的脸颊凹陷,只有胸口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起伏,证明着生命最后的顽强。她掌心那曾经点亮遗迹的星璇烙印,如今只剩下一个黯淡模糊的轮廓,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
众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那枚静静躺在染血平台上的星髓晶体上。蛛网般的裂痕遍布晶体全身,曾经温润流转的银白光泽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死寂的灰败。核心处那微缩的星图,仅剩几点比萤火还要微弱的银白光点,在裂痕深处极其缓慢地明灭着,每一次闪烁都仿佛耗尽了最后的气力,随时可能彻底归于永恒的黑暗。
星髓碎了。遗迹的心脏,濒临停跳。
“完了…全完了…”一个脸上带着冻疮的汉子颓然坐倒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洞顶断裂扭曲的金属纹路,“没有星髓…这地方…就是个铁壳子…挡不住下一次…挡不住的…”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一个人的心脏。祖母的牺牲,换来的只是昙花一现的融合,代价却是遗迹守护之力的彻底崩溃。薪火,真的要熄灭了。
死寂在蔓延。
只有祖母微弱到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声,以及星髓裂痕深处那几点微弱光点明灭时发出的、几乎被忽略的细微嗡鸣。
嗡…嗡…
这嗡鸣极其微弱,如同蚊蚋振翅。然而,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中,就在这绝望弥漫的深渊里,这细微的嗡鸣却显得格外清晰。它并非杂乱,而是带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韵律。像一颗垂死星辰最后的心跳,像一粒深埋灰烬之下的火星,在绝望的寒风中,发出不甘寂灭的倔强脉动。
嗡…嗡…
洞窟角落,一块从穹顶震落的、巴掌大小的银灰色金属碎片,表面蚀刻着断裂的几何纹路。在这星髓垂死般的嗡鸣韵律中,碎片表面,一道极其微弱的银白流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极其缓慢地、断断续续地,沿着断裂的纹路艰难地游走了…不足半寸的距离!光芒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却真实地亮起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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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
另一处,一面布满焦痕的墙壁上,几道原本彻底黯淡的纹路交汇节点处,一点比针尖还要细小的银白光芒,如同黑夜中唯一不肯熄灭的星辰,极其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这微弱到极致的异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幸存者的目光!
“光…有光!”
“看那里!纹路…在动?!”
“是星髓!是星髓在响!”抱着祖母的年轻汉子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平台上那枚布满裂痕的晶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他看到了!在星髓晶体那最深、最致命的一道裂痕内部,一点极其微小、却异常纯净的银白光核,正在伴随着那垂死的嗡鸣,顽强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洞窟内那些残存遗迹结构上,极其微弱的能量回应!虽然微弱,虽然断断续续,但这回应…真实存在!
星髓的核心,并未完全破碎!它在挣扎!它在呼唤!它在试图…重组!
“它…它没死透!”刀疤脸的汉子猛地跳了起来,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之前的绝望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希望取代,“它在…在求救!它需要…需要力量!”
力量?什么力量?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昏迷垂死的祖母,投向自己伤痕累累、空空如也的身体。精神力早已枯竭,体力濒临极限,拿什么去给?
“念头!是念头!”抱着祖母的年轻汉子突然嘶哑地喊了出来,他想起了祖母最后那声嘶吼——“念头!最强的念头!给——它——!!!”他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老人,又猛地看向那枚搏动着微弱光核的星髓,眼中燃烧起不顾一切的光芒!
“想!用力想!想守住这里!想救活祖母!想山上的石娃和云姑娘!想我们所有人活下去!!”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洞窟中回荡,“把你们心里最想的东西!最恨的东西!最放不下的东西!全他娘的想出来!灌给它!!”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绝望的迷雾!
求生的本能,对逝去同伴的悲痛,对污秽的刻骨仇恨,对家园的无限眷恋,对至亲活下来的无尽渴望…这些最原始、最炽烈、最不加掩饰的情绪洪流,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在死亡的威胁与这微弱希望的刺激下,轰然爆发!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统一的祷言。数十名伤痕累累的幸存者,或跪或坐或趴伏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在心底发出最狂野、最本能的呐喊与祈求!他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搏动的星髓晶体,目光炽热得仿佛要将它融化!一股无形却滚烫的、由凡人最强烈求生欲与守护执念构成的意志风暴,如同决堤的熔岩,不顾一切地涌向那枚濒死的晶体!
嗡——!!!
星髓晶体猛地一震!那点深藏裂痕核心的纯净银白光核,在这股滚烫意志洪流的冲击下,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搏动的光芒骤然增强了一倍!虽然晶体表面的裂痕依旧狰狞,但光核搏动间,竟开始艰难地“吮吸”着这股凡人的意志力量!
奇迹发生了!
只见星髓晶体周围,那些因能量过载而断裂、黯淡的遗迹纹路,如同被唤醒的神经末梢,开始极其微弱地回应那光核的搏动!断裂的纹路之间,凭空滋生出极其纤细、如同蛛丝般的银白光丝,试图重新连接!洞窟墙壁上,那些闪烁的微弱光点,亮度也明显提升了一丝,彼此间的呼应似乎…更紧密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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