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弥漫的炼血谷已被远远抛在身后,像一方被遗弃的血污砚台,死气沉沉地镇在莽荒山脉的褶皱里。凌绝一行人疾掠如风,身形在嶙峋怪石与扭曲古木的阴影间断续闪现,真如十数滴浓墨滴入无垠瀚海,转瞬便被更深沉的幽暗吞没。
他们最终潜入一条大地褶皱般的隐秘裂隙。裂隙深不见底,两侧岩壁湿冷漆黑,覆着滑腻的苔藓与不明的深色菌斑,仅有极高处几线惨淡的天光挣扎着透入,非但未能驱散黑暗,反将这方狭长空间映衬得愈发阴森朦胧。空气里,浓得化不开的药草苦涩气与众人身上尚未平息的狂暴灵力波动混杂一处,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一寸空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刮擦肺叶的粗粝感。
“咳咳……咳……”凌绝猛地侧头,一口淤血呛咳而出,溅落在脚边墨色的岩石上,色泽暗红近黑,其中更缠绕着一丝如有生命般扭动的诡异黑气。强行吞噬炼血谷那污秽血池的磅礴能量,虽暂时将濒临崩溃的伤势压回躯壳深处,甚至令周身散发的威压显得凶戾强盛,但代价是那驳杂暴戾的怨念与血煞已如万千根烧红的毒针,深深楔入经脉,更不断冲击着摇摇欲坠的识海壁垒。每一次催动《寂灭星璇》心法,灵力流转间都带上了一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仿佛运转着生锈的、随时可能崩裂的机括。
他缓缓盘膝坐下,那柄凶名赫赫的劫烬刀横于膝上,暗沉刀身吸纳了周遭微光,其上那些蜿蜒的暗红纹路此刻仿佛活了过来,缓慢流淌,透着一股饱饮鲜血后的餍足与更深沉的饥渴。
凌绝布下层层禁制,手一挥:“抓紧时间疗伤。白芷把伤害丹药分发给大家,林小满、苏柔协助各位疗伤,孙烈、赵铁柱、莫炎警戒,大家立刻行动,然后总结得失。”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石磨过,沙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刻入骨髓的威严。
凌绝的声音在这死寂的裂隙中荡开,“七星战阵运转,最后合力一击时,灵力交融仍有细微偏差,纤毫之失,便是生死之距。”他眼眸未睁,却精准无误地剖解着那场短暂而酷烈的搏杀,“石浩,你的‘千岳镇’重力场爆发太猛,追求极致压制,却险些冲乱玲儿‘星罗棋布’的微妙轨迹,若再早上半息,阵法节点必崩。”
石浩粗犷的面庞肌肉一紧,鼻翼翕张,默然点头,额角有汗珠滚落。
“萧破岳,炎龙之力刚猛无俦,却失之穿透,未能循清风浩然气之隙而入,刚则易折,反露破绽。”
萧破岳怀抱的长枪枪缨无风自动,他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鬼厉,幽冥死气收敛不及,过界三分,侵蚀了陈墨‘无光剑意’的纯粹,魔气反卷,险些伤及己身。”
阴影里,鬼厉周身缭绕的黑气不易察觉地波动了一下。
“陈墨,你的剑意……”凌绝略一停顿,似在回味那惊险一瞬,“……过于追求绝对寂无,反失灵动,未能及时避让鬼厉溢散的死气,下次,需留一分转圜之余地。”
他一一指出与血魔尊者和炼血谷两次激战中每个人最细微的疏漏,仿佛他的神念早已化作无数看不见的眼睛,附着在每一缕逸散的灵力、每一次兵刃的震颤之上,亲历了所有瞬息万变。众人默然,冷汗无声地浸透内衫。那摧枯拉朽般的胜利之下,竟是如此险恶的钢丝之舞,任何一环那微不足道的差错,都足以被经验老辣的血狱尊者无限放大,将胜利顷刻颠覆为万劫不复的惨剧。
“下一次,我不希望再看到同样的错误。”凌绝终于睁开眼,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更炽烈的冰冷,他重新阖目,全力运转《万劫不灭体》心法,体表泛起一层极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温润玉光,试图强行炼化、驱逐那些在体内疯狂肆虐反噬的血煞怨力,“我们的敌人,不会每次都给我们犯错的机会。”
众人心头凛然,如同被冰水浇透,纷纷吞服丹药,竭力引导药力化开,修复着体内暗伤与接近干涸的经脉。裂隙内重归死寂,只有极其微弱的灵力流淌声,如同地底暗河的呜咽,衬得这方绝域更加令人窒息。
然而,这份强行夺取的喘息之机,并未持续太久。
一天之后,一直在裂隙入口处、借助一件镌刻周天星斗的玄奥罗盘法宝戒备的莫炎,突然发出一声极力压抑却仍透出惊惶的短促惊呼。他手中那面“星轨罗盘”中心,一点微弱如豆的赤金光芒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光芒每一次亮起都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随时会彻底湮灭。
“凌绝!”莫炎猛地回头,声音因急促而微微变调,“是正阳门的最高紧急求救讯号!来自西南方向,不足八百里!信号……太弱了,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干扰、吞噬着!”
凌绝骤然睁眼,眼底那对灰红星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转动,搅动一片深沉的杀戮旋涡:“正阳门?吴昊然他们?”那个面容刚毅、眼神炽烈如火的青年形象瞬间划过脑海。正阳门功法纯阳正大,门风刚烈,是这片魔潮肆虐的土地上少数几面始终不曾真正倒下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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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分辨具体情况吗?”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像绷紧的弓弦。
蓝玲儿走向莫炎,指尖凝聚起璀璨星辉,不惜耗损本命元力注入罗盘,那赤金光点终于勉强稳定了一瞬,映照出几个残缺却灼烫的符文印记。她凝神感应,脸色倏地变得苍白:“讯号中残留的灵力波动……充满了蚀骨阴寒的死寂之气!是九幽蚀骨魔宗的独门魔功!而且……这股干扰之力强横霸道,绝非普通魔修手笔,他们恐怕陷入了绝死重围,随时可能……全军覆没!”
九幽蚀骨魔宗!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每个人的神经。魇骨、骨魇……新仇旧恨瞬间被点燃,在胸腔中无声咆哮。
“凌师弟,我们伤势已差不多痊愈……”石浩看向凌绝,目光沉重。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们猎魔小队要再去闯那龙潭虎穴!
凌绝沉默了片刻,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每一张写满关切与决绝的脸庞,最终落回膝间那柄嗡鸣渐起、渴望着饮血的劫烬魔刀之上。刀身的震颤透过骨骼传入心扉,那是对毁灭与杀戮的本能渴望,亦是对同道罹难、正道倾颓的一丝深埋于冷酷下的微悯。
“你们在此继续疗伤,隐蔽气息,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妄动。”他缓缓起身,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斩钉截铁,不容反驳,“我独自前去探查。”
“不可!”
“太危险了!你的伤……”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焦急与反对之情溢于言表。凌绝伤势最重,独自面对能让整个正阳门精锐小队发出绝命求救的强敌,无异于飞蛾扑火!
“不要再说,我的伤已无大碍,我会把握好分寸。”凌绝一摆手,斩断所有劝阻,眼神冷静得近乎残酷,那是一种将自身生死也彻底量化权衡后的极致理智,“人多,反而容易暴露行迹,成为累赘。若事不可为,我会立刻遁走。你们在此,尽快恢复,随时准备接应。”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状态,但正阳门遇险,他无法坐视。更深处,一种源于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在他脑中尖啸——此事,绝非偶然!那闪烁的求救信号,那熟悉的死气,像极了精心布置的、散发着血腥味的诱饵。
不再多言,凌绝身形微微一晃,已化作一道淡薄得几乎溶于空气的扭曲灰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裂隙外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之中,朝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劫灰无间步施展到极致,身形每一次闪烁都仿佛在现实与虚无的缝隙间跳跃,速度快得留下串串残影,周身气息却收敛得如同死物,掠过山林,惊不起一丝微风。
八百里的距离,在全速遁行下被疯狂压缩。越是接近目的地,空气中那股阴寒蚀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死寂魔气就越是浓郁粘稠,甚至开始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甜腻得令人头晕目眩、灵台昏沉的奇异香气——那是九幽蚀骨魔宗秘炼的魔毒,正无声地侵蚀着这片天地。
很快,一片狼藉不堪、宛若地狱裂口的山谷景象,透过神念的感知,清晰地投射在凌绝的“眼前”。山谷已不复青翠,焦黑的土地冒着丝丝黑烟,魔火焚烧过的痕迹触目惊心,巨大的坑洞、凌厉的剑痕、破碎的法宝残片遍布四处。数十名身着正阳门赤金服饰的弟子,结成一个残缺不全、光芒极度黯淡的纯阳剑阵,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盏摇曳欲熄的孤灯,在做着徒劳而悲壮的抵抗。剑阵之外,上百名身着惨绿与漆黑相间魔宗服饰的魔修,如同围猎受伤猛兽的鬣狗,狞笑着不断发动潮水般的攻击,阴毒的法宝毫光、蚀骨融金的魔光、污秽腥臭的毒雾,连绵不绝地冲击着那摇摇欲坠的光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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