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江南春深
硝烟尚未完全散去,胜利的余烬却已冷却成沉重的现实。济南城内外,弥漫的不再是破城在即的绝望,而是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氛围。各方人马汇聚于此,旗帜混杂,心思各异,将这座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城池,变成了一个巨大而微妙的权力漩涡。
秦渊被简心近乎强制地按在官衙后堂休养,浓黑的药汁一碗接一碗,苦涩的味道几乎浸透了他的味蕾。他左胸那被桑杰嘉措冰火掌力侵蚀的经脉,如同埋下了一根无形的冰刺,每当内力流转过急或情绪波动时,便会传来钻心的痛楚,提醒着他远未痊愈的事实。简心的脸色比他好不了多少,连日不眠不休的救治耗尽了她的心力,那双向来灵动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
然而,身体的伤痛远不及眼前局面的棘手。
临时设立的“联军议事厅”内,气氛第一次显得有些凝滞。刘宗敏大大咧咧地坐在左下首,手指敲着桌面,声音洪亮却带着明显的不满:“秦将军!仗打完了,鞑子也退了,之前答应俺老刘的粮草军械,该兑现了吧?弟兄们可都眼巴巴等着呢!”
他身后几名闯军将领也纷纷附和,目光灼灼。他们虽在最后一战中出力不少,但军纪散漫的毛病也暴露无遗,昨日便有闯军士兵与城中百姓因争抢清军遗弃物资发生冲突,若非戚远山弹压及时,险些酿成火拼。
对面,黄得功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明军制式铠甲,坐姿笔挺,闻言眉头微皱,沉声道:“刘将军,粮草军械自然要分发,但需统一调度,按功分配,方能服众。如今城中存粮本就不多,还需优先保障伤兵与百姓……”
“百姓?哼!”刘宗敏冷哼一声,“老子们提着脑袋打鞑子,难道还比不上那些缩在城里的孬种?”他麾下流寇出身,对“百姓”二字,远不如秦渊、黄得功等人看重。
“刘大哥此言差矣。”坐在黄得功下首的袁时中开口了,他年纪轻轻,面容带着几分草莽的桀骜,却也有几分见识,“若无百姓支持,我等便是无根之萍。秦将军以仁义聚兵,方能坚守至今。我等既入此盟,当守此地的规矩。”
他代表的“小袁营”人数虽不多,但作战勇悍,在此战中发挥了奇兵作用,话语也有几分重量。
而坐在角落,一直沉默不语的闻香教代表,一位被称为“柳使者”的干瘦老者,此刻也抬起眼皮,声音沙哑地插话:“粮草乃生存之本,如何分配,确需慎重。我闻香教弟子亦可出力筹措,但……我教圣火重燃,需寻一处根基之地,传播教义,还望秦将军与诸位行个方便。”他话语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宗教狂热,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秦渊身上。
根基之地?传播教义?这无疑是在索要地盘和传教权!厅内众人神色各异,黄得功面露不豫,刘宗敏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苏墨坐在秦渊身侧,羽扇轻摇,面带微笑,仿佛浑不在意这暗流涌动,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冷静的分析。他低声对秦渊道:“刘宗敏要粮要械,是眼前之急;黄得功重规矩,是想确立正统秩序;袁时中尚可引导;唯独这闻香教……所图非小,恐成心腹之患。”
秦渊半靠在椅背上,脸色依旧苍白,左眼如古井无波,右眼似寒渊深锁,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他没有立刻回答任何一方,而是缓缓开口,声音因伤势而略显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将军浴血奋战,助济南击退强敌,此功,秦渊与全城军民铭记于心。答应诸位的粮草军械,苏先生已在清点库藏,三日内,必按各军功绩、人数,公平发放,绝无拖欠。”
他先稳住最基本的物质需求,尤其是指向性最强的刘宗敏。
刘宗敏脸色稍霁,哼了一声,算是暂时接受了这个安排。
秦渊目光转向闻香教柳使者,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柳使者,闻香教义,旨在救苦救难,秦某素有耳闻。然济南初定,百废待兴,当以安抚百姓、恢复生计为第一要务。传播教义,需顺应民心,循序渐进,不可急于求成,更不可强人所难。至于根基之地……”他顿了顿,“待驱逐鞑虏,光复河山,天下之大,自有闻香教化民之所。”
这番话,既未完全拒绝,也未答应任何实质内容,只是画了一个遥远的“大饼”,并将“安抚百姓”放在了前面,隐含告诫。
柳使者干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深深看了秦渊一眼,不再言语。
秦渊最后看向黄得功和袁时中:“黄将军深明大义,袁将军勇毅果敢,皆是抗清砥柱。如今清军虽暂退,然主力未损,岳托败退,多铎与那国师桑杰嘉措仍在虎视眈眈。我等各方既已联手,便当同心协力,整军备武,以御强敌。秦某不才,愿与诸位共推黄将军为联军副帅,袁将军为先锋官,共商御敌方略,诸位意下如何?”
他巧妙地将黄得功和袁时中拉入核心决策层,既安抚了黄得功代表的“正统”情绪,也褒奖了袁时中的战功,同时将自己置于盟主之位,却又示之以公。
黄得功闻言,肃然起身抱拳:“黄某必竭尽全力,辅佐秦将军!”他需要秦渊的威望和各方势力的支持来重整旗鼓。袁时中也起身道:“愿听秦将军与黄将军调遣!”他资历尚浅,能得先锋官之位,已是满意。
刘宗敏见状,虽然对副帅之位不是自己略有微词,但见秦渊分配粮草还算公道,黄得功也非无能之辈,便也闷声抱了抱拳,算是认可。
初步的整合,在秦渊恩威并施、平衡各方的手段下,勉强达成。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脆弱的联盟,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议事结束后,众人散去。苏墨留下,与秦渊对坐。
“秦兄,朝廷使者明日便到。”苏墨低声道,“来的是一位姓钱的翰林,还有一位……司礼监的随行太监。”
翰林清流,加上内监宦官?秦渊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组合,可不仅仅是来宣旨封赏那么简单。
“他们是来看情况的,也是来摘桃子的,甚至……可能是来拆台的。”秦渊一语道破,“告诉他们,我重伤未愈,无法亲自迎接,请黄得功将军与苏兄代我接待。”
他需要暂避锋芒,观察朝廷的态度。
苏墨点头,又道:“还有一事,江辰昨日暗中追踪那柳使者,发现他与城中几个粮商有过秘密接触,而且……他似乎对玉罗刹姑娘所在的静室,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关注。”
玉罗刹?闻香教怎么会对她感兴趣?是因为玄阴教?还是那枚令牌?
秦渊目光一凝,感觉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从四面八方罩向济南,罩向他。
就在这时,简心端着一碗新煎的药走了进来,看到秦渊眉宇间的疲惫与凝重,轻轻叹了口气:“秦大哥,先把药喝了吧。玉罗刹姑娘那边……我今日感觉她体内的阴寒气息似乎活跃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死寂,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秦渊接过药碗,看着窗外。虽然已是春季,江南应是草长莺飞,但北地的济南,依旧春寒料峭。
江南春深,指的是遥远的金陵,那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朝廷。而济南的春天,却在血与火、权谋与试探中,艰难地透出一丝生机。
这生机之下,是更深的暗流。
【下章预告】
朝廷使者抵达,翰林清流与内监宦官组合,意欲何为?秦渊称病不出,黄得功与苏墨将如何应对这来自金陵的试探?第二百二十一章《暗流再起》,看朝廷旨意是褒是贬,封赏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政治算计?闻香教暗中活动,其对玉罗刹的关注目的何在?江辰的深入调查,是否会揭开更多隐藏在联军内部的秘密?重伤的秦渊能否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稳住这来之不易的脆弱联盟?平静的表面之下,更大的暗流正在汹涌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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