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暗流再起
金陵来的使者,是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午后抵达济南的。没有预想中的旌旗仪仗,只有寥寥十余骑,护卫着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了这座饱经战火、依旧残破却透着一股顽强生机的城池。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青色官袍、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官,正是翰林院侍讲学士钱谦益。他身旁跟着一位面白无须、眼神略显阴鸷的绯袍太监,乃司礼监随堂太监王之心。这一文一宦的组合,本身便透着朝廷对此行的微妙态度。
秦渊依计称病不出,由黄得功与苏墨在临时整理出的官衙正厅接待。厅内陈设简陋,甚至还能看到墙壁上未能完全修补的刀剑痕迹,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
钱谦益目光扫过这寒酸的厅堂,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展开,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忧国忧民之色,对着黄得功拱手道:“黄将军坚守济南,力挫虏酋,扬我大明国威,实乃社稷功臣!钱某在金陵,闻将军捷报,亦是心潮澎湃,恨不能亲临战场,与将军并肩杀敌!”他言辞恳切,仿佛与黄得功是多年故交。
黄得功一身旧甲,抱拳还礼,声音洪亮却带着几分疏离:“钱学士过誉。守土抗虏,乃军人本分。济南得以保全,非黄某一人之功,乃秦渊将军统筹帷幄,苏先生运筹粮草,以及城中将士、各路义军同心戮血之果。”他刻意将秦渊摆在前面,点明此地的真正核心。
钱谦益笑容不变,目光转向一旁羽扇轻摇、面带淡笑的苏墨:“这位想必就是名动江南的苏墨苏公子了?果然风采非凡!听闻公子在此战中妙计频出,功不可没,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苏墨微微欠身,语气从容:“钱学士谬赞。苏某不过略尽绵力,岂敢居功。倒是钱学士与王公公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那位一直沉默的王之心。
王之心这才抬起眼皮,尖细的嗓音带着一种特有的阴柔:“杂家与钱学士奉皇命而来,宣示天恩,抚慰将士,些许辛苦,算不得什么。”他目光如针,扫过黄得功和苏墨,“不知秦渊秦将军何在?圣旨在此,需他亲自接旨。”
来了。正题。
苏墨面露难色,叹息一声:“回公公,秦将军此前与虏酋国师桑杰嘉措血战,身受重伤,至今卧病在床,咯血不止,实在无法起身接旨。将军深感惶恐,特命黄将军与在下代接,并呈上请罪奏疏一封。”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早已备好的奏疏,言辞恳切地描述了秦渊“伤势沉重”的情形。
钱谦益与王之心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疑虑。他们自然不信秦渊会伤重到无法接旨的地步,但这无疑是一个明确的信号——秦渊不愿以臣子之礼跪接这不知是福是祸的圣旨。
王之心冷哼一声,尖声道:“秦将军既然‘病重’,那便罢了。圣上体恤将士,特旨嘉奖:擢秦渊为山东总兵官,挂平虏将军印,节制山东境内所有兵马,赐斗牛服一袭,白银千两。擢黄得功为济南镇守副将,协理军务。其余有功将士,着秦渊、黄得功核实功绩,报兵部议叙。”
这封赏,不可谓不重。山东总兵,节制全省兵马,几乎是给了秦渊在山东的合法军事主导权。但“核实功绩,报兵部议叙”一句,又留下了朝廷日后插手、分功掣肘的伏笔。
钱谦益接过话头,语气变得语重心长:“秦将军、黄将军,圣上对二位寄予厚望。如今山东局势初定,然闯逆余孽(他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厅外,意指刘宗敏部)、闻香妖教(意指柳使者等人)混杂其间,良莠不齐,恐非长久之计。朝廷之意,当以整肃内部,甄别忠奸为首要。对于那些……来历不明、军纪涣散之辈,当徐徐图之,或分化,或剿抚,务必使其纳入王化,不可使其坐大,尾大不掉啊!”
这番话,看似关切,实则暗藏机锋。一是挑明朝廷对刘宗敏等“流寇”和闻香教等“邪教”的忌惮与不信任,二是暗示秦渊和黄得功,应当借助朝廷的名义,逐步清理、消化这些“不稳定因素”,巩固自身权力,实则是想借刀杀人,并让秦渊等人与这些盟友产生隔阂。
黄得功眉头紧锁,没有立刻接话。苏墨则微微一笑,摇扇道:“钱学士金玉良言,苏某记下了。然如今强虏环伺,多铎主力未退,岳托败军亦在侧翼虎视。当务之急,恐仍是整合一切可战之力,共御外侮。内部之事,需待大局稳定,缓缓图之,方为上策。若操之过急,只怕亲者痛,仇者快。”
他轻描淡写地将朝廷“整肃内部”的提议推后,强调了当前抗清的统一战线,话语柔和,立场却极为坚定。
王之心阴恻恻地插言:“苏公子此言,倒像是在为那些不法之徒张目了?莫非这济南城内,已非王土,秦将军之令,已重于圣旨不成?”这话已是极其尖锐,带着质问与挑拨。
厅内气氛瞬间凝滞。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刘宗敏带着几名亲兵,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他看也没看钱谦益和王之心,直接对黄得功嚷道:“黄副将!俺老刘营中几个弟兄与那帮穷酸秀才(指原济南府衙的一些小吏)又起了冲突,妈的,抢点鞑子丢下的破烂也要管!你这副将到底管不管事?不管俺自己解决了!”他嗓门洪亮,带着一股蛮横的杀气,瞬间打破了方才文绉绉的紧张气氛。
钱谦益和王之心何曾见过这等阵仗,看着凶神恶煞的刘宗敏,脸色都微微发白。
黄得功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刘宗敏!放肆!没看见有上官在此吗?滚出去!此事本将自有处置!”
刘宗敏这才仿佛看到钱谦益二人,咧嘴嘿嘿一笑,抱了抱拳,算是行礼,眼神却肆无忌惮地在两人身上扫过,尤其在那太监身上停留片刻,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这才骂骂咧咧地带着人走了。
这一闹,方才那剑拔弩张的对话自然无法继续。钱谦益与王之心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悸与更深沉的忧虑。
“看来……济南军务繁忙,黄将军与苏公子还需多费心。”钱谦益勉强维持着风度,“我等先回驿馆安置,圣旨与赏赐,稍后便派人送来。”
送走两位使者,厅内只剩下黄得功与苏墨。
黄得功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朝廷……这是要逼我们站队,还要我们当刀子。”
苏墨神色凝重:“不仅如此。他们刻意忽略秦兄,抬高黄将军你,又暗示清理刘宗敏等人,这是在埋钉子,试图从内部瓦解我们。那位王公公,恐怕不止是来宣旨那么简单。”
两人心中都清楚,来自金陵的暗流,比城外的清军更加凶险。它无形,却足以从内部腐蚀这刚刚凝聚起来的力量。
而此刻,在后堂“养病”的秦渊,正听着江辰的低声回报。
“闻香教柳使者,昨夜秘密会见了朝廷使者团中的一名随行文书。另外,他对玉罗刹的关注,并非偶然。我潜入其落脚处,发现了一本残缺的古籍,上面有关于‘玄阴圣女’和‘幽冥令’的模糊记载,似乎……与寻找某处秘境有关。”
秦渊倚在榻上,左眼深邃,右眼冰寒。朝廷的算计,闻香教的图谋,玉罗刹身上的秘密……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交织在了一起,指向一个更深的漩涡。
他缓缓握紧了拳,感受着体内那依旧隐隐作痛的经脉。
这济南城,如今不仅是抗清的前线,更成了各方势力角逐的棋盘。
【下章预告】
朝廷使者意图分化瓦解,暗藏祸心!闻香教勾结朝廷随员,探寻玄阴秘辛,目的为何?第二百二十二章《死士南来》,看秦渊如何应对这来自内部与外部的双重压力!刘宗敏的莽撞是无心还是有意?黄得功在朝廷拉拢下,态度是否会发生变化?江辰发现的古籍线索,能否揭开玉罗刹与幽冥令的更多秘密?而清军阵营在经历失败后,是否会有新的、更危险的行动?风暴将至,济南城能否在内外交困中继续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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