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扭曲变形的街道上碾过最后一片水泥碎块,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彻底熄了火。王默然推开车门,双脚踩在覆盖着厚厚灰白色粉尘的地面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扬起一片呛人的尘雾。
他抬起头。
视野被一片巨大的、倾斜的、破碎的灰色填满。记忆里那栋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五层家属楼——“同安楼”——此刻像一具被巨人蹂躏过的残骸。曾经方正的轮廓扭曲变形,一面承重墙彻底坍塌,裸露出钢筋如同折断的肋骨般狰狞刺向天空。楼体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捏过,又随意丢弃,歪斜着倚靠在旁边一栋同样半毁的副楼上,摇摇欲坠。窗户几乎全部碎裂,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无数只失神的眼睛,空洞地凝视着这片末日景象。断裂的预制板、碎裂的红砖、扭曲的防盗窗、散落的家居用品……一切都被一层厚厚的、仿佛来自地狱的灰烬覆盖着,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毁天灭地撞击的恐怖。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味、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以及一种灾变后特有的、混合着新生异变植物腥甜的古怪味道。死寂。绝对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远处不知名金属构件在风中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吱嘎声,断断续续地切割着这片凝固的绝望。
王默然站在车旁,年轻却布满风霜的脸庞在废墟的阴影里显得异常僵硬。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肋骨深处传来清晰的痛楚。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来压制住那股从脚底直冲头顶的冰冷寒意和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惧。
“爸…妈…”一声低哑的呼唤,艰难地从他紧抿的唇缝里挤出来,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他死死地盯着那栋危楼,目光仿佛要穿透那些厚重的瓦砾和灰尘,看清里面的每一个角落。腿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派出所里那个油嘴滑舌、面对军队搜查都能插科打诨的老油条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被巨大的未知和恐惧攫住的儿子。
识海中,混元老祖的魂影也罕见地沉默着,那股平时聒噪的意念此刻如同沉入深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宿主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烈震颤,那是一种混合着最深切恐惧与最卑微祈求的波动。片刻,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在王默然意识里响起:“小子…凝神。五感通玄不是摆设!极境之能,此刻不用,更待何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
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王默然猛地一个激灵。是了!锻体极境!五感通玄!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闭上眼睛。瞬间,世界以一种全新的、近乎暴烈的方式涌入他的感知。
视觉被关闭,听觉、嗅觉、触觉、乃至那玄之又玄的第六感被提升到了极致。
三公里半径内,无数声音的细流汇聚成汹涌的信息之河:废墟深处老鼠啃噬木头的悉索声、远处临时安置点隐隐传来的孩童啼哭、风吹过断裂钢筋的尖锐呼啸、甚至更远地方破晓巡逻队装甲车引擎低沉的轰鸣……它们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噪音,而是被清晰地分离、定位。
嗅觉捕捉到空气中尘埃的每一粒不同、腐烂物源头的位置、新鲜翻动泥土的气息、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刻在骨子里的、属于家里那口旧铁锅常年炖煮留下的特殊油烟气!这缕气息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顽强地指向同安楼后方靠近锅炉房的位置!
触觉延伸,脚下大地的每一次细微震动都被放大:是余震?还是某个生命在瓦砾下挣扎移动带来的扰动?他敏锐地捕捉到一处不协调的微弱震动源,就在那丝油烟气传来的方向下方!
“锅炉房…后面…小储藏室附近!有动静!”王默然猛地睁开眼,瞳孔中精光一闪而逝,疲惫和恐惧被一种近乎燃烧的急切取代。他不再犹豫,身体如猎豹般窜出,无视脚下遍布的尖锐碎石和裸露钢筋,朝着那个被掩埋的角落疾奔而去。青铜化的右臂在奔跑中下意识地绷紧,金属的光泽在废墟的阴影里一闪而过。
通往锅炉房后侧的道路被一堵倒塌的砖墙彻底封死,扭曲的管道和破碎的煤渣像狰狞的触手缠绕其间。王默然没有丝毫停顿,右拳紧握,《兵厄四式·破阵》的发力方式瞬间凝聚,锈火灵炁沿着特定经脉奔涌注入右臂。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极度凝练、集中于一点的爆发力!
砰!咔嚓!一声沉闷的巨响,厚重的砖墙如同被重锤击中的朽木,以拳锋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一个直径近一米的大洞!碎砖粉尘簌簌落下。他毫不停歇,左腿横扫,将洞口扩大至足够一人弯腰通过。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压抑的急迫感。
洞口的另一边,景象更加惨烈。几块巨大的预制板交错着砸落,形成一片狭窄的三角空间。空间里弥漫着更浓重的灰尘和一种…排泄物的馊臭味。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狭小空间角落,一堆破旧的棉絮和碎布勉强堆砌出一个“窝”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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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身影蜷缩在那里。
母亲背靠着冰冷的水泥残骸,身上盖着一件王默然无比熟悉的、父亲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外套。她头发凌乱地粘结着灰土,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蜡黄,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下去,嘴唇干裂得翻起白皮。听到破墙的巨响,她浑浊的眼睛吃力地睁开一条缝,茫然地望向洞口刺入的光线,随即瞳孔猛地一缩,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弱的身体在破棉絮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父亲则侧身半挡在母亲身前,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沾满污渍的汗衫。他的一条腿姿势怪异,明显肿胀变形,裤腿被撕开,露出青紫发亮的皮肤和简易固定的木棍——显然是断了。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管,警惕地指向洞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野兽般的戒备和绝望的疯狂。但当灰尘稍散,看清洞口那个逆光而立、穿着警服的身影时,父亲脸上那副搏命的狰狞瞬间凝固、瓦解。
“…默…默然?”父亲的声音嘶哑干裂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一丝濒临破碎的希冀。紧攥铁管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爸!妈!”王默然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两声嘶哑的呼喊。他几乎是扑了进去,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也浑然不觉。他一把抓住父亲那只紧握凶器、冰冷僵硬的手,又急切地探身去看母亲的情况。触手处,父亲的手冰冷刺骨,母亲额头的温度却高得烫人。看着母亲蜡黄枯槁的脸,父亲那条扭曲肿胀的断腿,还有这地狱般的生存环境,一股混杂着心疼、自责、愤怒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滚烫。
“儿…儿子…真…真是你?”母亲艰难地抬起枯瘦如柴的手,颤巍巍地想要摸他的脸,浑浊的泪水终于从深陷的眼窝里涌了出来,冲开脸上的灰土,留下两道清晰的泪痕。“妈以为…以为这辈子…再也…”
“是我!妈!是我!儿子回来了!”王默然抓住母亲冰凉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声音哽咽,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了,妈,没事了!儿子回来了,咱这就出去!”他迅速检查了一下父亲的断腿,固定还算牢靠,但肿胀发紫,情况很不乐观。母亲的高热更是让他心急如焚。灾变后的环境,任何一点小伤小病都可能致命。
“爸,忍着点!”王默然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避开父亲的伤腿,用尽全身力气(却又要控制着不伤到父亲)将母亲瘦弱的身子抱了起来。入手轻飘飘的,像抱着一捆枯柴。父亲咬着牙,用那条完好的腿和双手撑着,拖着断腿,艰难地想要站起来配合。
“爹,靠着我!”王默然迅速调整姿势,让父亲的手臂搭在自己坚实的肩膀上,用自己大半个身体支撑住父亲的重量。他抱着母亲,半扛着父亲,一步步,极其缓慢而艰难地从那个狭窄的破口挪了出来。每一步都踩在尖锐的碎石和杂物上,都伴随着父亲压抑的痛哼和母亲无意识的呻吟。
当终于将父母安置在吉普车相对干净的后座上时,王默然浑身已被汗水和灰尘浸透。他迅速从后备箱翻出仅剩的半瓶饮用水和一点压缩饼干,小心地喂父母喝下一点水。看着父母贪婪地吞咽着清水,父亲断腿处因挪动渗出的血迹染红了简易的包扎,母亲依旧滚烫的额头,王默然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爹,妈,你们先歇着,别怕,有我在。”他强压着翻腾的情绪,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我这就想办法。”他关上车门,背对着父母,年轻的脸庞瞬间变得冷硬如铁。青铜色的右臂在衣袖下无声地绷紧,指关节捏得发白。守护!力量的意义就在于此!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海滨新区化工第三研发实验室”的金属铭牌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厚重的防爆门在王默然出示了张明轩紧急申请的临时通行码后,伴随着气压释放的嘶鸣缓缓滑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有机溶剂和各种难以名状化学物质的味道扑面而来,与外面灾变后的浑浊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实验室内部灯火通明,与城市的破败形成诡异反差。大型的色谱仪、高速离心机、旋转蒸发仪发出低沉的嗡鸣,不锈钢操作台光可鉴人,一排排玻璃器皿在灯光下折射着冷光。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和橡胶手套的张明轩,正全神贯注地操作着一台精密的高效液相色谱仪(HPLC),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峰图和不断刷新的数据流。他头发乱糟糟的,眼下的乌青浓重,白大褂上沾着几点可疑的紫色污渍,整个人透着一股连续熬了几天大夜的疲惫和专注。
“老王!这边!”张明轩头也不抬,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闷,但带着老友重逢的急切,“东西呢?快!我这边基线刚调稳!”
王默然快步走过去,将那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旧水壶小心翼翼地放在操作台上。壶壁内侧凝结着一层粘稠的、散发着甜腻腥气的深紫色浆液残留物。“就这玩意儿,紫髓苁蓉浆,毒性不小,但里面有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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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髓苁蓉?”张明轩终于抬起头,护目镜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专业的好奇和凝重,“数据库里没这玩意儿…等等!你那个‘顾问’怎么说?”他指的是王默然之前电话里提到的神秘“资深顾问”。
识海中,混元老祖的虚影立刻活跃起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指点意味:“告诉他,此物蕴含‘乙木青华’与‘戊土灵髓’精粹,然其性被‘紫瘴阴毒’层层裹缠,如胶似漆!凡俗萃取,首重分离这跗骨之蛆般的阴毒!此毒惧寒畏酸,遇强光则惰,或可从此处着手。精华所在,非是那深紫粘稠,而是毒瘴剥离后析出的清亮液滴,其色当如晨露,蕴藏精纯生机!切记,火候过猛,精华尽毁;火候不足,毒质残留,反成穿肠利刃!”
王默然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把混元老祖的话翻译了一下:“咳,明轩,顾问说了几个关键点:这浆液里有效的精华成分叫‘乙木青华’和‘戊土灵髓’,但被一种叫‘紫瘴阴毒’的剧毒物质像胶水一样死死缠住了。这毒怕冷、怕酸、怕强光。精华不是紫色粘稠部分,而是去掉毒以后分离出来的清亮液体,像露水一样。操作要非常精细,太猛会破坏精华,不够力又去不干净毒,喝了更完蛋。”
张明轩听得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操作台上敲击着,这是陷入深度思考的习惯动作。“乙木?戊土?紫瘴阴毒?…这命名体系够古典的…”他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即眼神锐利起来,“怕冷、怕酸、怕光…物理化学性质指向性强!分离是关键…顾问的思路有启发性!老王,搭把手,把样品分装到无菌离心管,先做低温高速离心,看看能不能初步分层!”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实验室变成了科学与玄学碰撞、理性与经验交织的战场。
王默然成了最称职的助手,严格按照张明轩的指令操作:分装样品、调节离心机参数、记录时间和转速、在冰浴环境下小心翼翼地转移上清液和沉淀物。他的动作精准稳定,锻体极境带来的对身体绝对掌控力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
张明轩则如同精密仪器的大脑,不断根据离心结果、混元老祖的“提示”(通过王默然转述)以及他自身扎实的理论基础调整方案。低温离心后,浆液果然出现了初步分层,但杂质依旧顽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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