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锡的子儿最是唬人,也是你要提防的,瞧着铜光锃亮,却是一掰就弯的软骨头,收进来便折尽血本。
“可是秀姐姐,既然铁钱都收得,为何偏不收这夹锡钱?它好歹还掺着铜,总比铁钱值当些。”
这是真学进去了。
吴秀娘闻言便笑了,指尖往那茶汤里一蘸,在案几上画出一道水痕。
“你道它含铜值当,却不知这钱锈得快、脆得很,市集上人人嫌恶,收进来便成了擦屁股都嫌硬的废铜烂铁。”
“铁钱虽然笨重价低,却胜在耐磨损、锈蚀慢,市井间流通无阻,日日能换回米面油盐。”
桑梓竖着耳朵听着,一时间又跟着吴秀娘学了金陵本地钱币的辨认诀窍,连那官铸铜钱的砂眼、私铸铁钱的边齿都摸了个门清。
只觉仿佛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这小小钱币之上,竟烙印着朝堂江湖的万千气象!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家有一姐,如有一秤!
吴秀娘见桑梓听得专注,指尖摩挲钱币的架势也渐渐有了章法,心下暗赞这丫头灵醒。
她抬眼看了看门外天色,日头已西斜,铺子里的茶客也散得差不多了,心里便有了计较。
“光说不练假把式。”
吴秀娘便收了教学的口吻,神色一正,从柜台下摸出一支素银簪子,簪头有些磨损,却洗得干净。
“这是我早年一支旧簪,成色还算实在。你既学了这些门道,眼下就有桩事要你去办。”
桑梓一怔,抬头望向吴秀娘,后者将簪子推到桑梓面前,目光锐利。
“桥头刘记兑铺的老刘头认得我,你拿这簪子去兑成铜钱。”
“记住我方才教你的,耳要灵,眼要毒,手要稳。那老刘头若见生面孔,保不齐会拿些次货试探,你若是露了怯,这簪子能兑回三百文就算他厚道。”
这就是出师考校了。
桑梓双手接过那支老簪,声音透着沉静。
“阿梓省得。”
“兑多少钱回来不打紧,只别让人拿烂钱糊弄了去。让我瞧瞧咱桑大哥的闺女,是不是真长了双能看穿钱眼的招子!”
于是少女便将那银簪攥在手心,迎着西斜的日头朝桥头兑铺走去。
这是一间临河而建的青砖小铺,当街开着尺半见方的窗口,里头坐着个戴瓜皮帽的老朝奉。
老刘头眯着眼,接过簪子掂了掂,又对着光亮照了照,这才慢悠悠开口。
“娘子这簪子银质尚可,就是耗损得厉害了些,兑七百文铁钱如何?”
说着手就往一筐颜色发暗的铁钱伸去,却见斜刺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干脆利落地把那银簪收了回去。
清朗的声音也恰在此刻响起——
“您那筐铁钱还是留着糊弄旁人罢,我可不要。”
好不客气的一句话,今日这是碰上懂行的了?
老刘头心里嘀咕,这才第一次垂眼看了看眼前的人,却是一张面生的俊俏脸蛋。
“如今铜钱价高,这簪子最多兑五百文。”
桑梓也不急,学着他的样子眯着眼,只让老刘头先把铜钱拿上来看看。
等那一把铜钱放到眼前,这才伸手拈起一枚夹锡钱,指尖用力一掐,竟留下指印,再屈指一弹,声音闷哑极了。
“这是什么钱,您老心里该有数,夹锡的软脚货还是留着糊弄三岁的孩儿吧。”
“我要六百文足制足两的官制铜钱——您该清楚,这还是给您留了余地的。”
老刘头脸上笑容一僵,仔细看了桑梓两眼,见她虽衣着朴素,眼神却沉稳笃定,确实不是那寻常好糊弄的妇人。
于是讪讪一笑,这才慢吞吞从柜台深处摸出一串黄澄澄的官铸铜钱。
“这总该合小娘子的心意了吧?老汉今日算是服老,六百文就六百文!”
桑梓却不急着接,又用指尖在钱串上轻轻一捻,听了听声响,这才一颗心落回肚里,点头收起。
转身走出铺子,夕阳恰好铺满秦淮河面,她回头望了一眼刘记的招牌,嘴角的弧度慢慢地拉平了。
还没到北宋真正的末年,但劣币驱逐良币的苗头已经比比皆是了。
如今的老百姓可以不学圣贤书,却不能不懂辨钱的指上功夫,这关乎一家人的肚皮,更关乎在这世道里的活法。
少女闭了闭眼,只觉得无力得很。
但还是那句话——
她尚且自身难保,尚且步步惊心,如何有余下的心力顾得上旁人呢?《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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