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之后,他们的身影便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流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立刻调出自己的历史订单,果然,所有给出差评的用户ID全都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地址模糊,唯一的共性是:这些“客户”在整个交易过程中,从未说过一句话,从未抬起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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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小绿的声音再次响起,“检测到高强度‘创伤共鸣频率’。差评内容文本与宿主童年期创伤记忆匹配度高达98.7%。”
萧然听着这冰冷的分析,脸上浮现出一抹惨淡的苦笑:“所以……我现在不是在送外卖,是在替我那个混账爹,还债?”
他强撑着几乎要被击垮的精神,接下了新的一单:为市中心最高写字楼里的一位白领送一杯冰美式。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保持着手的平稳,将咖啡完美地送达。
那位年轻的白领微笑着当面给了他五星好评。
萧然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秒,两秒,三秒……
熟悉的红色警告框,准时弹出。
“咖啡洒了,你手抖得像个老酒鬼。”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杯咖啡的冰凉触感。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杯咖啡的液面平静如镜,一滴未洒。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差评,这是诅咒,是凭空捏造罪名的审判。
夜幕降临,萧然蜷缩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后巷,借着昏暗的灯光,一遍遍翻看着那些自动标记的、字字诛心的差评。
他像一个溺水者,被过往的梦魇拖入深海,无法呼吸。
突然,一阵狂野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重型机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巷口。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嗓门巨大,人称“大嗓门”。
“老子在三条街外就听见你那破系统在哭了!”大嗓门几步冲到萧然面前,一把抢过他的手机,看着满屏的红色差评,眼睛都红了,“你他妈别一个人扛着!有事跟哥说啊!”
萧然还没来得及回话,大嗓门已经从车上摸出一个大功率扩音喇叭,对着沉沉的夜空,用尽全身力气怒声咆哮:“萧然——!你小子送过老子的命!这幻市里谁他妈敢给你差评?给老子站出来!老子吼死他!”
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在楼宇间回荡。
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附近街角原本正准备掏出手机打差评的三名沉默食客,身形竟在这声浪中微微晃动了一下,那机械麻木的动作,也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就在此时,萧然手中的手机屏幕,小绿的界面忽然变得一片漆黑,随即,一行血红色的篆体小字,如同用鲜血写就,缓缓浮现:
“警告:差评源锁定——心罚堂·西城分舵。”
紧接着,一幅幻市的立体地图在屏幕上展开,一个红点在西城区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疯狂闪烁。
萧然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地方,正是他童年时住过的那个破败不堪的老旧小区。
画面的角落里,一个模糊的黑袍人影一闪而过,他正静静地立于一栋居民楼的楼顶,双手捧着一只空碗。
那碗中,一团黑气翻涌,缓缓凝聚出萧然父亲当年摔门而出时,那张因愤怒和酒精而扭曲的脸。
画面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小绿的界面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一句微弱的、几乎被电流声淹没的低语,却清晰地传入萧然的耳中。
那是小绿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近乎人性的颤抖。
“那次……我也想给你好评。”
屏幕再次一闪,所有异常都消失了。
巷子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大嗓门粗重的喘息声。
萧然缓缓站起身,他没有理会大嗓门的询问,只是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个闪烁的红点。
过去的噩梦和眼前的诡异现实,在这一刻扭曲地交织在一起。
恐惧、愤怒、迷茫……所有的情绪最终都沉淀为一种冰冷的决绝。
他跨上那辆破旧的电动车,拧动了电门。
微弱的电流声在寂静的夜里,像一声低沉的嘶吼。
债,是该还。
但谁是债主,谁来偿还,得由他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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