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大夫,”老人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这老婆子……是不是不行了?”
东方龢没回头,看着巷口早点摊飘来的油条香——刚才慌着跑过来,没注意早点摊都快收摊了。“能撑阵子。”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给她加了续命的药。”
老人叹了口气,拐杖往地上敲了敲:“我知道。当年我给人看病,也这么哄过家属。”他沉默了会儿,又说,“这孩子……爸妈是去年冬天走的,矿上出事,没留下啥钱。老婆子受不了打击,一冬天没出门,开春就开始咳。”
东方龢这才明白,小石头不是“爸妈在外地打工”,是没了爸妈。她心里酸溜溜的,像喝了口没放糖的药汤。
“我是邻村的郎中,”老人又说,“前阵子来看过,知道没救了,就想着让她少受点罪。昨天看见这孩子偷偷捡药渣子往家带,心揪得慌——药渣子哪能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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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故意把“三白汤”熬糊了,再来药铺求药。东方龢想起刚才他熬药时利落的动作,怕是年轻时也是个好手。
“您要是不嫌弃,”东方龢转身看着他,“这几天让孩子把他奶奶接到药铺后院吧。后院有间空屋,晒得着太阳,我也能随时照看。”
老人愣了愣,浑浊的眼睛里突然亮了亮,接着又暗下去:“这不合适……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东方龢笑了笑,袖口的药渣子被风吹掉了几片,“药铺后院的紫苏叶还没晒透呢,正好让孩子帮着翻。”
老人没说话,只是用拐杖在地上轻轻划着圈,划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朝着东方龢深深鞠了一躬。他的背弯得很低,像棵被风吹弯的老麦子。
巷子里的药香越来越浓,从矮屋里飘出来,绕着老槐树转了圈,又跟着风往药铺的方向飘。东方龢往回走时,看见小周蹲在老槐树底下翻紫苏叶——刚才跑太急,把竹筛子忘在这儿了。叶片上的露珠早被太阳晒没了,清苦的香却更足了,像这日子里藏着的甜,得凑近了才闻得到。
她摸了摸围裙口袋,那个装着“安神丸”的纸包还在。蜡壳上的“安”字被体温捂得暖烘烘的,她想,等会儿拿给老妇人,说不定今晚能睡个安稳觉。
把小石头奶奶挪到药铺后院时,日头已过了晌午。小周和老人合力抬着铺了旧棉絮的门板,东方龢在旁扶着老妇人的头,怕路上颠着。小石头攥着奶奶露在外面的手,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白衬衫上沾的灰絮被风扫掉些,倒显出几分干净来。
后院那间空屋原是堆晒干药材的,东方龢一早就让小周腾了出来。屋角摆着张旧木床,是前几年老药工住过的,床板上铺了层新晒的稻草,软乎乎的。窗台上摆着盆薄荷,叶子嫩得能掐出水——是春天时随手插的,倒长得精神。
“慢点放。”东方龢扶着门板往床沿挪,老妇人还睡着,呼吸比在石板巷时匀净些,只是脸色依旧发白。等把人安置妥当,她从围裙口袋摸出那包“安神丸”,抠开颗蜡壳,将药粉倒在手心,用温水调了调,撬开老妇人的嘴喂了进去。
“这药管用。”老人站在窗边看,拐杖斜倚在窗框上,“老药工当年配这方子时,说专治心口窝的慌。”
东方龢擦了擦手:“您认识他?”
“何止认识。”老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起来,“年轻时跟他学过三年认药。他那六指刻模子,刻得比谁都细——就这‘安神丸’的‘安’字,他刻坏了七块竹片才成。”
这话倒让东方龢愣了愣。她只知道老药工手巧,却不知还有这桩往事。正想再问,院外传来小周的声音:“龢姐!前堂有人抓药!”
“我去看看。”东方龢往外走,经过竹筛时停了停——早上晒的紫苏叶还摊在里头,被太阳晒得卷了边,清苦的香混着薄荷味飘过来,倒让人心里静了静。
前堂抓药的是个常来的婶子,要给孩子买“小儿七星茶”。东方龢一边称药一边搭话,听婶子说巷尾的早点摊明天要炸糖糕,心里记着得给小石头留两个——那孩子早上蹲在门槛上时,眼睛直往早点摊飘。
等忙完回到后院,见小石头正蹲在竹筛旁,学着早上她的样子翻紫苏叶。他小手捏着竹筛边,一下下轻轻晃,叶片在筛子里打着转,碎渣子漏下去,落在青石板上积了薄薄一层。
“别晃太狠,叶子要碎的。”东方龢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慢慢摇,“得顺着风向翻,潮气才散得快。”
小石头跟着学,眼睛却瞟着屋里:“奶奶醒了会喊我不?”
“会。”东方龢指了指窗台上的薄荷,“你奶奶要是醒了,闻着这薄荷香就舒坦了。”
正说着,屋里传来老人的咳嗽声,不重,却清楚得很。小石头“噌”地站起来往屋里跑,鞋底子蹭过青石板,发出“沙沙”的响。东方龢跟着进去,见老妇人正睁着眼看屋顶的梁木,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啥。
“奶奶!”小石头凑到炕边,握着她的手,“您饿不?龢姐说等会儿给您熬小米粥。”
老妇人没应声,眼睛慢慢转过来,落在东方龢身上,嘴角突然扯出点笑:“你是……东方家的丫头?”
这话让东方龢心头一跳。老妇人的声音虽哑,却透着股熟稔。她往前凑了凑:“您认识我?”
“咋不认识。”老妇人咳了两声,老人赶紧递过温水,她喝了口才接着说,“二十年前……你娘来抓过药,治头疼的,就用的后院那薄荷叶子泡水喝。”
东方龢愣在原地。娘去世快十年了,她记不清娘有没有来抓过药,只记得娘总说南城有个老药铺,掌柜的人心善。原来娘说的就是这儿?
“那时候你才这么高。”老妇人用手比划着,大概到腰的位置,“跟在你娘身后,攥着她的衣角,眼睛怯生生的,跟小石头现在一个样。”
小石头听得稀奇:“阿姨小时候也怕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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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龢笑了笑,眼角有点发潮。她想起小时候娘带她来南城,确实总攥着娘的衣角——那时候爹刚走,娘带着她过日子,日子紧得很,每次来抓药都要犹豫半天。
“你娘后来……”老妇人没说下去,眼神暗了暗。
“走了。”东方龢轻声说,“十年前走的,得的是心病。”
老妇人叹了口气,攥着小石头的手紧了紧:“都是苦命人。”
那天下午,老妇人精神好了些,能靠在床头喝小半碗小米粥。老人坐在门槛上削竹片,说是要给小石头编个蚂蚱——小石头蹲在旁边看,眼睛亮晶晶的,早没了早上的慌张。
东方龢翻晒完紫苏叶,又把后院的金银花收进抽屉。夕阳斜斜照进来,把屋角的稻草映得金黄金黄的,落在老妇人的脸上,竟让她脸色好看了些。
“这药铺……”老妇人突然开口,看着窗外的竹筛,“当年你娘说,要是能在这儿守着药香过日子,心就静了。”
东方龢没说话,走到窗边摸了摸薄荷叶子。叶片上沾着夕阳的光,凉丝丝的,像娘当年牵着她的手。她想起早上那个“安神丸”的蜡壳,想起老药工刻坏的七块竹片,突然明白过来——这药铺的香,从来不止是药香,还有人心底藏着的暖。
夜里关铺门时,东方龢把紫苏叶收进陶罐,又在竹筛里铺了新采的野菊花。月光洒在筛子里,花瓣上的露珠闪着光,像撒了把碎银。小周在后院打地铺,小石头挨着奶奶睡,屋里传来他轻轻的鼾声,混着老妇人匀净的呼吸声,倒比前堂的铜铃铛声还让人安心。
老人拄着拐杖要回邻村,说明天一早再来。东方龢送他到巷口,见他拐杖头的龙头在月光下泛着光,突然想起啥似的:“您明天来,我教您晒菊花,治头疼的。”
老人回头笑了笑,拐杖往地上敲了敲:“好。”
巷子里的月光铺了一地,青石板泛着白,像撒了层霜。东方龢往回走时,闻见后院飘来的药香,混着野菊花的甜,心里软乎乎的——她想,娘说得对,守着这药香过日子,心真的能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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