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平定后的第三日,帝都的晨光格外澄澈,如同被昨夜的风雨洗去了所有阴霾。朱红宫墙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御道两侧的垂丝海棠褪去了昨日的残瓣,抽出鲜嫩的新绿,与檐角悬挂的鎏金宫灯相映成趣,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与淡淡的龙涎香,一派国泰民安的祥和景象。
坤宁宫深处的寝殿内,更是暖意融融。雕花描金的窗棂敞开半扇,让柔和的晨光倾泻而入,落在铺着云锦软垫的拔步床上。沈清辞斜倚在床头,身上盖着绣满缠枝莲纹的云锦薄被,乌黑的长发松松挽成一个髻,仅用一支羊脂玉簪固定,衬得她面色愈发莹白如玉。她微微垂眸,指尖轻柔地抚过隆起的腹部,眼底漾着化不开的温柔。腹中的胎儿已足月,时不时传来轻微的胎动,如同小生命在与母亲互动,每一次都让她心中涌起无尽的暖意与期盼。
“娘娘,该进安胎药了。”挽月端着一个描金托盘,缓步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温热的汤药,氤氲的水汽中夹杂着甘草与当归的清香。她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太医院的李院判说,这最后几剂药服完,便能更好地为生产做准备,娘娘放心,奴婢已经试过温度了,不烫。”
沈清辞抬起头,对着挽月浅浅一笑,声音温和:“辛苦你了。”她伸手接过药碗,仰头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前世的颠沛流离与惨死,让她格外珍惜今生的安稳与幸福。如今家族安康,夫君疼爱,腹中还有了新的生命,这一切都是她重生后拼尽全力守护而来的,每一份美好都让她满心感恩。
挽月连忙递上一碟蜜渍金橘,轻声道:“娘娘快尝尝这个,解解药味。”
沈清辞拿起一颗金橘,放入口中,清甜的滋味瞬间驱散了口中的苦涩。她看向窗外,晨光正好,殿外传来宫女们轻柔的笑语声,夹杂着远处御花园传来的鸟鸣,一切都宁静而美好。她心中暗想,承佑如今已能独当一面,萧煜的叛乱也已平定,朝中局势渐趋稳定,若是腹中孩儿能顺利降生,便是锦上添花,为这刚开启的盛世再添一份喜气。
正思忖间,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细密的坠痛,沈清辞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锦被。这疼痛与往日的胎动不同,带着一种规律性的坠胀感,让她不由得呼吸一滞。
挽月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神色紧张起来:“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指尖微微泛白:“挽月,我……我好像要生了。”
“什么?”挽月脸色一变,连忙高声唤道,“快!快去请李院判和稳婆!另外,即刻去紫宸殿禀报陛下,说娘娘要生了!”
殿外的宫女们闻言,顿时忙碌起来,有的快步跑去太医院,有的则急匆匆地赶往紫宸殿报信,原本宁静的寝殿瞬间变得紧张而有序。
稳婆很快便带着两名助手赶来,她们都是太医院精心挑选的,经验丰富,手脚麻利。李院判也随后而至,身后跟着几名捧着药箱和器械的医女。
“皇后娘娘吉祥。”李院判躬身行礼,目光快速扫过沈清辞的神色,沉声道,“娘娘莫慌,臣已备好催产的汤药和止血的药材,稳婆也是宫中最有经验的,定能保娘娘母子平安。”
沈清辞点了点头,心中却难免有些忐忑。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前世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如今身临其境,既有对新生命的期盼,也有对未知的些许恐惧。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暖玉,温润的玉质传来丝丝暖意,仿佛在为她注入力量,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稳婆上前为沈清辞检查了一番,对着李院判点了点头,高声道:“娘娘宫口已开两指,快准备产房!”
宫女们立刻行动起来,将寝殿内的屏风拉开,围出一个私密的空间,地上铺好干净的麻布,将早已备好的热水、剪刀、纱布等物品一一摆放整齐。挽月始终守在沈清辞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断轻声安慰:“娘娘别怕,奴婢一直陪着您,陛下很快就会来的。”
沈清辞的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疼痛越来越剧烈,一波强过一波,让她忍不住低低呻吟出声。她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指尖深深掐进挽月的手心里,却依旧凭借着重生后磨砺出的坚韧,强行保持着一丝清醒。
紫宸殿内,萧玦正与萧承佑及几位大臣商议后续的朝政事宜。案上摆放着关于赈济受灾百姓、修复京城损毁房屋的奏折,君臣几人正低声讨论着具体的实施方案。
“陛下,如今叛乱已平,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尽快恢复京城的秩序。”兵部尚书秦大人躬身说道,“臣已令下属将领带领士兵,协助百姓重建家园,同时加强京城的巡逻,防止宵小之辈趁机作乱。”
萧玦点了点头,语气沉稳:“秦大人做得好。另外,对于此次平叛中牺牲的将士家属,务必给予丰厚的抚恤,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户部那边,要尽快调拨粮草和银两,确保赈济物资及时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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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遵旨。”户部尚书连忙应道。
萧承佑站在一旁,补充道:“父皇,儿臣已令御史台彻查萧煜的同党,目前已抓捕涉案官员三十余人,后续的审讯和定罪工作,儿臣会亲自督办,绝不姑息任何一个奸佞之徒。”
萧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此事就交给你处理,务必做到公正严明,以儆效尤。”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气喘吁吁地冲进殿内,脸上满是激动与急切,高声禀报道:“陛下!陛下!大喜!坤宁宫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要生了!”
“什么?”萧玦猛地站起身,脸上的威严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紧张与狂喜。他甚至来不及整理衣袍,便大步朝着殿外走去,口中急切地吩咐道:“快!摆驾坤宁宫!”
萧承佑也又惊又喜,连忙跟上萧玦的脚步,说道:“父皇,儿臣也随您一同前往!”
几位大臣见状,纷纷躬身行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臣等在此静候佳音!”
萧玦此刻早已心无旁骛,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沈清辞身上。他快步走出紫宸殿,翻身上马,身后的禁军将士们也连忙跟上,一行人朝着坤宁宫疾驰而去。往日里沉稳威严的帝王,此刻脸上满是焦灼,手中的缰绳握得紧紧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沈清辞的模样,既期盼着孩子能顺利降生,又担心着沈清辞的安危,心中如同被千万根丝线缠绕,五味杂陈。
前世,他未能护住她,让她在冷宫中受尽折磨,最终葬身火海。今生,他好不容易将她护在身边,给予她无上的荣宠与安稳,绝不能让她再遭遇任何意外。他暗暗祈祷,上苍能眷顾他们,让清辞母子平安。
一路疾驰,很快便抵达了坤宁宫。萧玦翻身下马,快步走进宫门,殿内传来沈清辞压抑的呻吟声,每一声都像针扎在他的心上。他想要冲进产房,却被守在门口的宫女拦住:“陛下,产房之内血腥气重,恐冲撞了龙体,您还是在殿外等候吧。”
“让开!”萧玦语气急促,眼中满是焦灼,“朕的皇后在里面受苦,朕岂能在外袖手旁观?”
李院判连忙上前躬身道:“陛下息怒,皇后娘娘生产之事,需得遵循古法,陛下万金之躯,确实不宜入内。臣向陛下保证,定会竭尽全力守护皇后娘娘与皇子的安危。”
萧承佑也连忙劝道:“父皇,李院判经验丰富,稳婆也都是精心挑选的,母后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您先在殿外稍候,有任何消息,儿臣即刻向您禀报。”
萧玦看着紧闭的产房大门,听着里面沈清辞越来越急促的呻吟声,心中如同刀割一般。但他也知道,产房之内确实有诸多禁忌,他贸然闯入,反而可能会打乱稳婆和医女们的节奏。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殿外的回廊上来回踱步,目光死死地盯着产房的方向,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产房内,沈清辞的力气渐渐耗尽,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鬓边的发丝。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因用力而咬得通红,每一次宫缩带来的疼痛都让她感觉像是要被撕裂一般。
“娘娘,再加吧劲!胎儿的头已经露出来了!”稳婆高声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与鼓励。
沈清辞咬紧牙关,拼尽全身的力气,脑海中浮现出萧玦温柔的脸庞,浮现出承佑沉稳的身影,浮现出家族众人关切的目光,这些都是她坚持下去的动力。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挺过去,一定要让孩子平安降生,不能让爱她的人失望。
挽月跪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来,只是不断地鼓励道:“娘娘,坚持住!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在外面等着您呢!您一定可以的!”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再次发力,一声清亮的啼哭突然划破了殿内的紧张气氛,紧接着,便是稳婆欣喜若狂的声音:“生了!生了!是个皇子!是个健康的皇子!”
听到孩子的哭声,沈清辞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她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娘娘!”挽月惊呼一声,连忙扶住她。
李院判连忙上前,为沈清辞诊脉,片刻后,他松了口气,说道:“无妨,娘娘只是生产耗尽了力气,昏睡过去罢了。快去取参汤来,给娘娘补补元气。”
殿外的萧玦听到孩子的哭声,心中的巨石瞬间落地,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禁忌,大步冲进了产房。只见沈清辞昏睡在床,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带着未干的汗珠,模样楚楚可怜。而稳婆正抱着一个襁褓,里面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时不时发出几声清亮的啼哭。
“清辞!”萧玦快步走到床边,握住沈清辞冰凉的手,眼中满是心疼与怜惜,“辛苦你了,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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