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两秒,宋昕眼底流露出很清晰的惊讶,但很快消散:“那么在正式咨询开始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当然我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或者这样说,你是否发现自己身上出了一些问题,还是对生活工作有困惑,所以……”
戚沨垂下目光,安静片刻才抬眼:“我可以信任你吗?”
宋昕只说:“你选择来我这里,自然是经过一番评估,也是对我的认可,我想就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信任的。如果你担心的是个人隐私方面,我们行业有职业规范,我个人也有职业道德,是绝对不会发生泄露隐私的事情。哦,不过有一种情况除外,这你也知道……当然你不需要有那样的顾虑。”
戚沨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之前在张魏案里,宋昕就曾以心理咨询师的身份提供了一份张魏的咨询记录。
戚沨点了下头,这样说道:“一线刑警需要有超出常人的抗压能力,但前提是他的心理一定要绝对健康。其实我发现自己有问题已经有段时间了,但一开始我以为是我想多了,直到它给出的‘信号’越来越明确。虽然还不至于影响工作,但如果放任不管,早晚会影响到我的专业判断。”
“所以你这段时间才离开?”宋昕问。
戚沨说:“我的病假早就批准了,我寻求过很多方法,也去上了一个民间的心理学课程,但帮助都不大。我想,现阶段要寻求自救是不太可能了,我只能借助外力。如果最终结果不理想,下一步我只能申请调岗。”
这话落地,戚沨端起已经不那么烫的花果茶喝了口,动作很平稳,情绪也几乎让人感觉不到起伏波动,哪有一点抑郁焦虑的影子?
不过宋昕见过不少像是戚沨这样,表面上再正常不过,甚至可以说用“波澜不惊”来形容的“强者”,实则心理都有不同程度的困扰。
而且越是这样的人,情况越严重。
这个病的外部表现和人的性格有直接关系,有人本就外放,藏不住事儿,有个风吹草动都能让人感知到。但有的人更习惯掩藏真实的自己,不易让人看透,他们的自尊心更强,自然不会将“有病”流露出来。
再者,这样的人忍耐力更超出寻常,真到了寻求外援时通常都是中期以后。
宋昕心里有了判定,又问:“那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就从你第一次意识到‘不对’开始?”
“有三、四年了。”戚沨吐出一个时间,和宋昕之前遇到的那些高知客户的情况基本吻合。
宋昕接着问:“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仅靠自己的能力已经无法控制了?”
“就是在处理张魏案的时候。”戚沨始终很平静,“我发觉我的情绪已经不受控制,不过我没有在人前露出来。”
“你是说在你独处的时候?”宋昕说,“能不能具体形容一下。”
“自暴自弃、自我厌恶、厌世。”戚沨回答道,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仿佛这几个词和她完全不沾边,“以前我很享受孤独,但这几个月我开始害怕,经常会想到未来,会感到莫名的恐惧。那些恐惧感还会随之具象化,变成具体某件事,还会想到和梦到一些非常极端的发展……对了,有一个很明显的信号是,我发现自己可以‘控梦’。”
宋昕当然知道什么是“控梦”,只是没想到这个词会从看似严谨、严肃,对一切都井井有条的戚沨口中。
戚沨问:“听说‘控梦’也是精神分裂的前兆?是这样吗?”
宋昕一顿,解释道:“如果说控梦就是精分,这太过绝对,不能这样说。医生确诊一个人是否有精神分裂是多方面去诊断,还要通过一系列专业检查,而通常这类人也会具备‘控梦’的能力。但也有一类人,他们是很正常的,却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去帮助自己思维归纳,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种进化更快,更高维度的,合理利用大脑资源和想象空间的表现。”
说到这,宋昕笑道:“其实我个人也尝试过,但成功率并不高。我还总结出一套方法,可我十分确定自己不是精神分裂。这样吧,你先说说自己的情况,稍后我再跟你分享我的经验。接下来我还要给你做一个评估,也许等评估出来,我会认定你的情况并不算严重呢?”
戚沨轻微颔首,声音不高:“我作为刑警其实一直都有破案焦虑。在他人看来,我对于职位、工作成绩有着非常高的自我要求,虽然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严苛。但警察破案是要求团队协作的,我的高要求也会对别人造成一定压力,而那些压力或多或少也会通过其他方式反馈给我。特别是在我们遭遇到瓶颈时,或是案件难以推进,嫌疑人的口供无法找到突破口的时候,我会开始‘梦’到一些东西。”
戚沨开始描述自己的梦,还用张魏案举例。
就在张魏工作的福利院里,戚沨曾以“访客”身份和他打过两次交道。
张魏很聪明,在发现戚沨的身份之后便出于恶意当面挑衅,还提到戚沨小时候的事。
也就是在这个阶段,戚沨一睡觉就会梦到案子。
张魏在每一次梦境里的下场都不同,最轻的是接受法律制裁,而重的就比较惨烈了。
戚沨用一种非常轻描淡写的口吻形容了几种,听得宋昕扬起眉梢,眼底也一闪而过某些东西。
从头到尾她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甚至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仿佛人机复读。
直到最后,戚沨说:“我曾签约过一家漫画公司,笔名‘茧房’,主要画的就是悬疑类漫画。那些故事没有对照现实原型,但我确实受到一些案子的启发,在赶稿期间我也会梦到故事的后续发展,会有意地去控制、选择接下来的剧情,特别是当我陷入两难,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角色命运的时候……”
戚沨看向宋昕,原本冷漠的眼神终于流露出一丝矛盾和困惑:“真的有那么几个瞬间,我觉得我快要‘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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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125章她真是他见过最为冷静……
戚沨说的是“疯狂”,而不是“疯”。
这两者有本质区别,敏锐如宋昕自然一下子就抓住重点。
它们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一个意味着攻击性,而另一个就像是无助的受害人。
生活里总说躲“疯子”远一点,是因为担心一个人“失心疯”了会伤害自己,而且对方还是无行为能力人。
但“疯狂”的人不仅冷静、理智,心态稳如泰山,而且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自己需要什么。
听到这里,宋昕没有让戚沨进一步形容,而是说:“你的破案焦虑是因为案件迟迟没有推进,或者说是没有按照你预计的进程发展,对吗?”
“是。”戚沨点头,神色看上去四平八稳的,完全不像是被情绪困扰的人。
宋昕一边记录一边问:“那么你有没有因为受害人或他们的家属的遭遇而感到内疚和同情呢?”
戚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眸思考了两秒,随即反问宋昕:“什么是内疚?”
宋昕投来一眼,又听戚沨说:“我不知道那一瞬间我的心情算不算内疚,不过我确实因为受害人的遭遇而更激发要抓到嫌疑人证据的决心。”
宋昕形容道:“内疚通常是和自责相伴出现的。你认为自己破案不够迅速,延长了受害人和家属的痛苦,于是自我责怪,质疑、怀疑自己的能力。”
戚沨认真听完,回答道:“我从不质疑自己的能力,更无需怀疑。我也从不追究‘雷霆出击’,硬性规定要在多长时间内侦破。有一说一,受害人和家属的痛苦并不是我造成的,刑警查案只可能在案件发生之后发生,也就是说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本身就有限,对于受害人和家属最大的‘补偿’就是将嫌疑人绳之以法,而不是让时光倒流,令他们免除痛苦。如果过分共情,我认为从根儿上就不适合当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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