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名新兵拖着灌满了铅块的双腿,踉踉跄跄地从山顶挪下来时,太阳已经冉冉升起。
晨光熹微,映照着山脚下瘫倒一片的身影。
从凌晨三点那刺破宁静的紧急集合哨开始,到现在天色大亮,整整四个小时的高强度奔袭、攀爬、考试……
耗干了这群年轻躯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此刻,别说站着,就是趴着、躺着,都觉得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着酸水。
更别提那一只胶鞋一只战靴还有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
咕噜噜的抗议声此起彼伏,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背景音。
连长郭玉杰面色铁青地站在队列前,手里拿着记录本,上面贴满了各人上交的叶片。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这群东倒西歪、眼神涣散、活像刚从泥塘里捞出来的新兵蛋子,眉头拧成了川字。
“看看你们现在这副熊样!”郭玉杰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子,瞬间穿透了清晨的空气,扎在每个新兵的神经上,
“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连养老院里打太极的大爷大妈都比你们精神百倍!
怎么?大清早给你们吸点晨雾还不过瘾,是不是还得每人发个氧气泵背着?
我看你们再不吸点纯氧,下一秒就得集体躺板板送卫生队!”
队伍里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了。
董卓肿着脚踝,龇牙咧嘴地勉强撑着;
吴泰揉着火辣辣的膝盖,
郑凯那条抻着的胳膊软塌塌地挂着,脸上都是劫后余生般的麻木。
所有人都只想原地躺平,化成泥,融进草地里。
然而,总有不怕死的勇士在底下发出蚊子般的蛐蛐声:
“呼……现在不用氧气泵……俺就想……就想喝口热乎的白粥就满足了……”
声音虽小,但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无异于平地惊雷。
“谁?!谁在说话?!”郭玉杰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射过去,
“对自己的体能这么满意?还有心思琢磨吃的?!出来!让我看看是哪位壮士!”
死寂。
没人敢动,也没人敢吭气了。
郭玉杰冷哼一声,脸上写满了鄙夷:“瞧瞧!瞧瞧!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体力是废铁,干饭是王牌!
就你们这熊样,上了战场,敌人还没动手你们就先把自己饿趴下了!”
新兵们已经彻底蔫了,进入了一种“灵魂出窍”的终极节能模式:
不听不听,老和尚念经;
爱咋说咋说,我死了,有事烧纸……
“全体都有!——”
平地一声吼!
这口令带着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上。
“向左看——齐!”
命令下达,刚刚还瘫得像一滩烂泥的新兵们,身体里残存的本能瞬间被激活。
一个个像提线木偶般,挣扎着、摇晃着站起来,东倒西歪地蹭着步子,勉强排出一条歪歪扭扭、毫无生气的队列。
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关节的呻吟和肌肉的颤抖。
“各班长——带回!”
这五个字,如同天籁之音!
是新兵们此刻能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
一瞬间,绝望的眼神里爆发出微弱的光亮,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稻草。
活了!
终于能回去躺……
不,整理内务然后吃饭了!
白粥!馒头!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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