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那杯被评价为“火候稍过”的雀舌,却没有再饮,只是随意地晃动着。
碧绿的茶汤在白瓷盏中漾开细小的涟漪。
“崔尚书一番高论,孤受教了。”
他抬起眼,脸上那点笑意瞬间敛去,只余下一片澄澈如水的平静,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崔敦礼脸上那层完美的面具,
“茶道孤不甚了了,也懒得费心去揣摩那水温火候的玄机。”
他将手中的茶盏,轻轻往旁边一推,白瓷盏底与紫檀桌面摩擦,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孤这人,没那么多讲究。”
李承乾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如同玉石相击,
“口渴了,就喝白水。”
他指了指案几另一侧,侍从早已备好的一只同样素净的白瓷水杯,里面是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的清水。
“干净,透亮。”
李承乾的目光重新落在崔敦礼脸上,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澄澈,
“一眼就能看到底,省心。也省得…品出些不该有的滋味来。崔尚书以为如何?”
空气仿佛凝固了。
熏香的气息、茶水的余韵,都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冻结。
崔敦礼脸上那抹万年不变的从容笑意,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僵滞,如同完美的瓷器上裂开了一道发丝般的细纹,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靠回椅背,宽大的袍袖在扶手上堆叠出优雅的褶皱。
沉默持续了数息,殿内落针可闻,只有更漏滴水的声音,规律而冰冷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呵…”
一声低沉的笑从崔敦礼喉间溢出,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己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动作依然从容不迫,只是那笑声里,听不出半点暖意,反而带着一种棋逢对手、却又隐隐透着失望的冷峭。
“殿下…心性澄明,志趣高洁,老臣…佩服。”
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精心研磨过才吐出来,
“白水…好,确实好。至清至纯,不染尘埃。”
他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李承乾,投向殿外沉沉的暮色,语气变得飘渺而意有所指,
“只是殿下,这世间万物,岂能尽如白水?人心似水,世事如茶,沸水冲淋之下,再清的水,入了茶盏,也终究会染上茶色,浸透茶味。避,是避不开的。”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李承乾,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无可挑剔的、属于世家领袖的温和面具,只是眼底深处,那点精光变得愈发幽深难测:
“殿下既然志在清流,老臣也不敢强求。只是…”
他话锋再次一转,语气变得低沉而郑重,
“树欲静而风不止。殿下这杯白水,想一直保持干净透亮,恐怕…也需时时看顾,提防那不知从何处溅来的泥点,或者…有心人投入的石子。茶凉了可以再续,水若浑了,想澄清…可就要费些周章了。殿下…三思啊。”
李承乾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崔敦礼那字字机锋、暗藏威胁的话语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吹过。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微蜷曲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崔尚书金玉良言,孤记下了。”
李承乾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水浑了,便舀去浑水,换上新水便是。东宫虽小,几桶干净的水,还是供得起的。”
这话语里的决绝与刚硬,如同冰冷的刀刃,瞬间斩断了崔敦礼精心编织的言语罗网。
崔敦礼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淡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深沉的平静。
他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李承乾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有审视,有评估,或许还有一丝被彻底拒绝后的冷意。
“殿下自有主张,老臣…不便叨扰了。”
崔敦礼站起身,动作依旧沉稳优雅,一丝不乱。
他对着李承乾,一丝不苟地行了一个告退的臣子礼,
“多谢殿下赐见,老臣…告退。”
李承乾端坐不动,只微微颔首:
“崔尚书慢走。”
崔敦礼转身,宽大的袍袖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侍立在他身后的崔明远,如同一个无声的影子,立刻趋步上前,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茶具。
他的动作依旧精准而刻板,将茶盏、茶壶一一归入紫檀茶箱,盖上箱盖,动作轻巧无声。
崔敦礼已行至殿门处。
崔明远捧着茶箱,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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