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浏阳返回江南的路上,车窗外的风景缓缓向后倒退,青瓦白墙的轮廓逐渐清晰,可江亦辰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手机里那张环保烟花的照片上。照片里,老师傅手中的烟花半成品裹着浅棕色的环保纸壳,标签上印着小小的绿叶图案,背景是浏阳河畔尚未散尽的烟火余韵。他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在非遗工坊听到的那句话:“烟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浪漫,不能让它变成环境的负担。”
念念在后座抱着画满烟花的错题本睡得香甜,小脸上还带着看烟花时的红晕,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一个满是星河的梦。苏晓棠侧头看着江亦辰专注的侧脸,他的眉头微蹙,眼神里藏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还在想环保烟花的事?”
江亦辰回过神,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嗯。周明说现在环保烟花的技术还不够成熟,要么燃放效果打折扣,要么成本太高难以推广。如果能做出一款既保留传统烟花的绚烂,又真正做到低污染、可降解,甚至能传递环保理念的烟花,说不定能让更多人意识到,浪漫和环保可以兼得。”
苏晓棠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心里既欣慰又有些隐隐的担忧。她太了解江亦辰的性子,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全身心投入,甚至忘了周遭的一切。从敦煌的生态修复到如今的环保烟花,他始终带着这样的热忱,可这份热忱背后,是无数个不眠不休的日夜和透支的身体。
“你的想法很好,但也不用太着急。”苏晓棠放缓了语气,“环保烟花涉及火药配方、材料研发、工艺改良,是个系统工程,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江亦辰点了点头,却没把这话完全听进去。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密密麻麻地记录想法:“传统烟花污染主要来自硫磺、硝酸钾和不可降解的包装。我想先从配方入手,用植物提取物替代部分有害物质,再找可降解的环保材料做包装……”他写得专注,连车子驶入小区停车场都没察觉。
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江亦辰把行李往玄关一放,就径直走进了书房。他将书房里的书架重新整理,腾出一半空间堆放从浏阳带回来的资料——烟花制作工艺手册、环保材料样本、火药配方数据表,还有苏晓棠帮他拍的非遗工坊照片。念念揉着眼睛跟进来,想让爸爸陪她画烟花,却被江亦辰轻轻揉了揉头发:“念念乖,爸爸有个重要的实验要做,等忙完了就陪你好不好?”
念念有些失落,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那爸爸要记得按时吃饭,妈妈说不能饿肚子工作。”
江亦辰笑着答应,反手关上了书房门。那一刻,他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眼里只剩下“环保烟花”这四个字。
接下来的日子,江亦辰彻底开启了“闭关模式”。
他把书房改造成了临时实验室,桌子上摆满了烧杯、试管、电子秤,还有从网上订购的各种原材料——晒干的艾草、松针、淀粉、植物纤维,以及低硫火药的基础原料。为了精准控制配方比例,他还特意托朋友从科研机构借来了精密的检测仪器。每天早上,天不亮他就钻进书房,直到深夜才出来,有时甚至会在书房的折叠床上将就一晚。
苏晓棠起初还想体谅他的专注,每天按时做好饭菜,小心翼翼地端到书房门口,轻声提醒他吃饭。可大多数时候,饭菜放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最后还是原封不动地端出来。江亦辰要么沉浸在数据计算中,要么忙着调试配方,常常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亦辰,吃点东西再忙吧,身体要紧。”苏晓棠敲了敲书房门,里面传来江亦辰含糊的回应:“等会儿,我把这个比例算完。”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苏晓棠再次推门进去时,看到江亦辰正趴在桌子上,眉头紧锁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分析图,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完全凉了,旁边放着一杯早已没有温度的咖啡。
“你看看你,饭菜都凉透了,咖啡喝多了对胃不好。”苏晓棠走过去,轻轻合上他的电脑,“先吃饭,吃完再忙,不差这一会儿。”
江亦辰愣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还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晓棠,我忘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咯吱”的声响。苏晓棠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一阵心疼:“你多久没好好睡觉了?昨天晚上我起夜,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
“大概……睡了三个小时吧。”江亦辰挠了挠头,语气有些含糊,“这个配方有点棘手,植物提取物的燃烧稳定性总是不够,要么燃得太快,要么色彩不够鲜艳,我得再调整调整。”
苏晓棠把重新热好的饭菜放在他面前:“再棘手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你要是垮了,环保烟花还怎么研发?念念还等着看你做的烟花呢。”
提到念念,江亦辰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他拿起筷子,快速地扒着饭,心思却还在配方上,嘴里喃喃自语:“或许可以试试增加松针提取物的比例,松针里的油脂含量高,燃烧时应该能让色彩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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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棠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知道,此刻说再多劝他休息的话都是徒劳,只能默默给他夹了块排骨:“多吃点,补充点营养。”
吃完饭,江亦辰又立刻钻进了书房,仿佛那里有磁石在吸引着他。苏晓棠收拾完碗筷,走到念念的房间,看着念念正在画纸上画着一个五颜六色的烟花,旁边写着“爸爸做的环保烟花”。
“念念,想爸爸了吗?”苏晓棠坐在她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念念点点头,小脸上带着一丝委屈:“想。可是爸爸总是在书房里,都不陪我玩,也不讲故事了。”
“爸爸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呀。”苏晓棠温柔地说,“爸爸想做一款既漂亮又不污染环境的烟花,让更多人看到,原来保护地球也可以很浪漫。等爸爸研发成功了,就会陪你玩了,还会带你去看他做的烟花秀。”
念念眼睛一亮:“真的吗?爸爸做的烟花会比浏阳的还好看吗?”
“会的,一定的。”苏晓棠笑着说,心里却越发担忧。江亦辰的身体她最清楚,之前在敦煌做生态修复时,他就因为过度劳累引发了胃炎,这几年虽然一直很注意,但长期熬夜、饮食不规律,旧疾很容易复发。
接下来的几天,江亦辰的“闭关”越来越彻底。他不仅把书房的门反锁了,还在门上贴了张纸条:“研发关键期,请勿打扰,谢谢。”苏晓棠每次想进去看看他,都只能隔着门听里面传来的玻璃器皿碰撞声、打印机工作的声音,还有他偶尔发出的叹息声。
有一次,苏晓棠听到书房里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吓得她立刻敲门:“亦辰!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好一会儿,书房门才打开,江亦辰的额头上沾着一点黑色的粉末,脸上带着一丝懊恼:“没事,就是试管不小心摔碎了,还好没伤到。”
苏晓棠看着他手背上被玻璃划破的小伤口,心里一紧,立刻拉着他去客厅处理:“你看看你,总是这么不小心。伤口要消毒,不然会发炎的。”
她拿出碘伏和创可贴,小心翼翼地给江亦辰处理伤口。看着他手背上因为长期接触化学试剂而变得有些粗糙的皮肤,还有指甲缝里洗不掉的黑色粉末,苏晓棠的眼眶有些发红:“亦辰,我们能不能先休息几天?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江亦辰看着她担忧的眼神,心里有些愧疚。这段时间,他确实忽略了她和念念,一门心思扑在环保烟花上。他轻轻握住苏晓棠的手:“晓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已经找到方向了,只要把植物提取物和低硫火药的比例调整好,再解决燃烧稳定性的问题,就能做出样品了。”
“样品可以慢慢做,但身体不能等。”苏晓棠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忘了在敦煌的时候,你因为连续熬夜做检测,胃出血住院吗?医生怎么说的?让你注意休息,不能过度劳累。可你现在呢?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吃饭也不定时,你想让我和念念再担心一次吗?”
江亦辰愣住了,他看着苏晓棠泛红的眼眶,心里一阵刺痛。他一直想着研发环保烟花,却忘了身边最在乎的人。他轻轻把苏晓棠拥进怀里:“对不起,晓棠,让你担心了。我会注意的,以后一定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好不好?”
苏晓棠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不是不让你做,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你是这个家的支柱,也是环保事业的中坚力量,你的身体不能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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