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槐花香钻进窗缝时,南宫曜正捏着枚透明天珠,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这是他滞留东岭山的第三日清晨,珠中流转的神性光辉已黯淡如烛火——三次动用天眼神识探查那青衫皇子,三次被无形屏障弹得神魂震荡。
此刻他盯着珠中破碎的光纹,喉间泛起腥甜,终于按捺不住踹翻了木凳。
玄箴!他玉笏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迎检预案》哗啦散了满地,本使要见选举主谋!
玄箴抱着一摞竹简书册跨进门槛,青布官服洗得发白,袖口还沾着灶房的面渣。
他弯腰捡起散页,指尖在候选人资质公示上点了点:大人说的,昨日刚帮王铁匠修完犁耙,此刻该在村头老槐树下逗阿毛家的奶娃。
南宫曜瞳孔骤缩:你当本使是三岁小儿?
凡界草民能搞出这等...这等离经叛道的规矩?他挥袖卷起案上纸页,却见最上面飘着张《信访回复单》,朱笔批注的投诉不予受理几个字刺得他眼疼。
玄箴将竹简书册码齐,推到他跟前:根据《基层自治条例》第二十二条,无实质证据的指控不予立案。他抬头时眼底泛起温笑,大人若要查,不妨去晒谷场听听——昨日张婶还说,这选举章程是九皇子蹲在她豆腐摊前,边啃卤蛋边写的。
南宫曜险些咬碎后槽牙。
他突然想起昨日路过晒谷场,确实见那青年歪在草垛上,脚边堆着半筐花生壳,手里攥着块炭笔在破纸上涂画。
当时他只当是哪家顽童胡闹,如今想来...
放肆!他猛拍桌子,法力如沸水般蒸腾,本使乃天巡察司正使,岂容尔等...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声惊雷。
南宫曜猛地转头,只见原本晴好的天空翻涌着墨色云团,电蛇如银鞭抽裂云层——竟是他心头怒火引动了天地灵气!
要劈了!要劈了!
快把晒的豆干收进屋!
百姓的惊呼声中,南宫曜却突然僵住。
他分明没动法诀,可那凝聚的雷霆竟迟迟落不下来——一道巴掌大的竹牌正悬在他头顶三寸处,朱砂写的禁止滥用职权扰民在雷光下格外刺眼,而竹牌边缘,隐约能看见银色纹路如蛛网蔓延,将他的法力一丝丝抽离。
大人!
您这雷声超标啦!
十几个系着蓝布围裙的村民举着环保巡查队小旗围过来,卖豆腐的刘婶抱着裹襁褓的婴儿,声音里带着责备:我家妞妞刚睡着,您这轰隆声比年兽叫还响!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踮脚戳了戳他的道袍:上个月李屠户杀年猪动静大,都被罚扫了三天街道呢!
南宫曜的法袍被扯得歪歪斜斜,额角的冷汗混着法力反噬的刺痛。
他望着周围百姓的眼睛——没有敬畏,没有恐惧,只有理直气壮的质问,突然想起三日前用天眼通看到的那些清澈的光。
原来不是他的神通失效,是这些凡人...根本不觉得他该被敬畏。
诗雅姑娘,您说这条例...
林诗雅站在凉棚下,望着远处被围得团团转的南宫曜,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梢。
她方才分明看见,每当那监察使施展神通,空中便会浮起极淡的银色纹路,像双无形的手将神力揉碎、稀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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