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菜家村,空气里浮动着露水与泥土的甜腥气。
林诗雅系着靛蓝色围裙,臂弯挎着竹篮,发梢还沾着昨夜谭浩烤土豆时蹭上的草屑。她蹲在鸡窝前,轻轻掀开遮风的稻草帘子,指尖刚触到蓬松的干草,便觉手背一暖——是那只总爱啄她绣鞋的芦花母鸡,正歪着脑袋看她。晨光里,它金红色的羽毛泛着碎钻般的光泽,连鸡冠都透出几分鎏金的色泽。
“奇怪……”她微微眯眼,修士特有的灵识顺着指尖悄然蔓延。
这一探,却让她心神微震。神魂感应中,竟缠绕着几缕极为熟悉的太阴清辉,像极了上月她在星辰仙宗藏经阁见过的《太清真经》残页中所载的“太阴精华”。那可是金仙炼丹时,耗费本命真火祭炼月魄才能得到的珍稀之物,即便是边角料,也足以让寻常元婴修士脱胎换骨。
“诗雅姐!鸡蛋在这儿呢!”隔壁娃娃的吆喝声将她惊醒。
林诗雅伸手探向母鸡腹下,掌心触到温热的蛋壳时,耳畔却传来了尖锐的破空之音。
她抬头望去,只见三道青色雾气正从东南方急速压来,雾中隐约可见鎏金法盘的轮廓——是灵界修士的御空法器。
“玄丹阁的人。”她睫毛轻颤。身为星辰仙宗圣女,她对灵界各派了如指掌:玄丹阁专精丹道,素来喜欢搜罗天地奇珍,便是凡间野狗误食了灵草籽,他们也肯追出三条街去。
此刻,那三道青雾在村口敛去,当先走出一位灰袍老者,腰间挂着十二枚绣有玄丹阁九瓣莲纹的玉丹囊。
“这位姑娘,”老者捻须而笑,声音裹着仙力,柔柔地传向鸡窝,“我等乃玄丹阁外门执事,感应到贵宝地有仙禽降世,特来恭请回山,好生温养。”
林诗雅尚未回应,院门口却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块歪斜靠在篱笆边的木牌又往下滑了寸许,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本户家禽已投保,死伤按只赔一城——别试】。
灰袍老者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他身后一名青衫修士嗤笑出声:“凡间土鸡,也配谈赔偿?”指诀一掐,便要使出“真灵拘摄术”探向鸡窝。
然而,异变突生!
青衫修士咒语刚出口,发出的却不是人言,而是一连串“咯咯哒”的尖鸣,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学起了公鸡打鸣。灰袍老者欲要喝止,却发觉喉间滚出的尽是扑棱翅膀的扑簌声。更离谱的是,他身旁那黄衫修士竟“噗通”蹲下,双手撑地,脑袋一点一点地作起鸡啄米状,额头直往泥地里磕。
半空中,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卷轴缓缓浮现,《浩宅宠物管理条例》几个大字微光闪烁,其中第一条正泛着醒目的红光:“禁止对我家鸡施法定向PUA,违者自动获得三天鸡格体验卡。”
“这是……”林诗雅望着空中的卷轴,眼底漾开无奈又好笑的神色。她早该想到的——谭浩那家伙,连菜园里的白菜都要立块“禁止偷啃”的木牌,更何况是他每日惦记着捡蛋的母鸡?
“哟,几位这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懒洋洋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谭浩叼着半块抹了甜酱的馍,踢拉着拖鞋,睡眼惺忪,发顶还翘着根倔强的稻草。他踱到鸡窝前蹲下,手指轻轻戳了戳那只昂首挺胸的芦花鸡,母鸡立刻“扑棱”一下飞上他肩头,亲昵地用喙蹭着他的耳垂。
“九…咯咯…”灰袍老者急得跺脚,一开口却又是鸡叫。他慌忙掐诀封闭五感,改用传讯玉符发声,声音带着气急败坏:“阁下这是何意?此鸡身蕴太阴精华,乃天地奇珍,我等按灵界规矩……”
“规矩?”谭浩咬了口馍,碎屑簌簌落在老者的道袍上,“我家鸡吃的是我院子里落的月光,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他歪头看向身旁忍笑的林诗雅,后者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后背。“既然你们这么稀罕仙鸡……”
他话音未落,十里外的山坳里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扑棱”声。
只见菜家村的野鸡、邻舍的家鸭、甚至河塘里的大白鹅都纷纷振翅而起,周身金光大盛,头顶浮现玄奥的金色仙纹,散发出的气息竟直逼大乘期修士!
与此同时,玄丹阁密室内,正在潜心炼丹的苍云金仙“哐当”一声摔了手中的丹匙。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丹炉中那条珍贵的毒火鸡冠蛇——此刻那蛇正歪着脑袋,发出响亮的打鸣声,而炉壁上的千年雪蟾竟抖着肚皮,“嘎嘎”地学起了鸭叫。更离谱的是,满阁珍藏的灵药材,茎叶之上都冒出了绒绒的……鸡毛?
“这…这是…万禽朝宗?不对…这是…”苍云金仙的道袍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的感应法宝“叮铃”狂响,星图上,代表“野生仙禽”的红点密密麻麻,闪烁不停,数量一栏赫然显示着一个令人绝望的符号:“∞”。
菜家村这边,谭浩拍拍手站起身,肩头的芦花鸡乖巧地飞回窝中。那三位地仙仍在原地扑腾:黄衫修士的道袍沾满泥点,青衫修士的发冠歪到耳边,灰袍老者的玉丹囊散落一地,几枚丹丸滚进鸡窝,被好奇的母鸡当作石子啄着玩。
“现在漫山遍野都是,随便抓,”谭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过,我可不包售后。”他拎着剩下的馍往屋里走,经过林诗雅时,压低声音道:“晚上加个鸡汤,要你熬的那种,香。”
林诗雅望着他晃晃悠悠的背影,又抬头看向天空。不知何时,原本缓缓流动的云絮,竟似凝固般停在了半空中。
她指尖轻轻抚过储物袋——里面装着今早捡到的几枚鸡蛋,蛋壳上,似乎也隐现着淡淡的金色纹路。
院角,赵青阳的石像微不可察地转动了一下,额前那簇绿火明灭不定,最终,悄然凝聚成一幅模糊的星图轮廓,其间有七个红点,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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