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天。时间在“湾流”号上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在以一种残酷的速度流逝,日历失去了意义,昼夜交替成了唯一的时间刻度,但就连这个刻度也变得模糊不清。
饥饿和脱水不再是外在的感受,而是内化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成为一种持续的、嗡嗡作响的背景噪音,侵蚀着最后的神智。舌头肿胀得像一块粗糙的皮革,紧贴着上颚,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提醒着身体极度的缺水。胃袋早已停止饥饿的呐喊,转而陷入一种深不见底的、虚无的绞痛,仿佛内脏正在自我消化。
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形容枯槁的人影,他们的眼窝深陷,皮肤因为缺乏水分和长期暴晒而变得蜡黄、粗糙,像陈年的羊皮纸一样紧贴着骨头,清晰地勾勒出颅骨和肋骨的轮廓。
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胸膛的起伏轻微到几乎看不见。希望这个词,早已和最后一滴淡水一样,蒸发殆尽了,留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和听天由命的麻木。
就连最为坚韧、像岩石一样的霍云锋,也只能靠着一丝无法言说的、近乎野兽般的求生本能,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意识,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杰克趴在冰冷的舵轮旁,半昏迷中,感觉眼皮外似乎有某种巨大的阴影掠过,挡住了原本灼热刺目、几乎要将他烤干的阳光。那阴影带来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几乎被忽略的阴凉。一种源于多年航海生涯培养出的、深入骨髓的本能警觉,让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艰难地抬起仿佛灌了铅、重若千钧的眼皮。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干裂渗血的嘴唇无声地张开,发出“嗬……”的一声嘶哑气音,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冰封,连心脏都似乎停止了跳动!
一座山!一座锈迹斑斑、寂静无声的、移动的钢铁山脉,正以一种缓慢到近乎停滞、却又无可阻挡的速度,几乎是紧贴着他们这艘渺小巡逻舰的舷边,无声地滑过!巨大的船体投下的阴影,将整个“湾流”号完全吞噬,仿佛一头巨鲸笼罩了一只小虾米。
那是一艘船,一艘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邮轮。它的船身原本应该是耀眼的洁白色,象征着远洋航行的奢华与梦想,如今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斑驳的红褐色铁锈,如同凝固的、干涸的血液,以及大片大片灰黑色的霉斑和海藻留下的污渍,仿佛一件被遗弃在时间尽头、腐朽不堪的巨型遗物。
舷窗大多破碎,留下一个个黑洞洞的窟窿,像无数只失明的、冷漠的眼睛,空洞地俯视着下方这艘渺小得可怜的巡逻舰。
高层甲板上的泳池干涸龟裂,露出底部的瓷砖碎片和裂缝;曾经华丽的玻璃幕墙餐厅只剩下扭曲的、锈蚀的金属框架,像被巨力撕扯过的骨架;几艘救生艇还孤零零地挂在吊架上,但艇罩早已破烂不堪,帆布条在微风中无力飘动,甚至有一艘半悬在空中,绳索将断未断,仿佛随时会轰然砸落。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寂静,一种绝对的、深沉的、死亡的寂静,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轻轻拍打它庞大船体时发出的空洞、回响般的“噗噗”声,更反衬出这死寂的恐怖。
它就像一头在远古战争中遭受重创、默默流尽最后一滴血液后死去的巨兽骸骨,在洋流和风力的共同作用下,开始了它永无止境的、孤独的、跨越浩瀚大洋的末日漂流。
大变异爆发至今已有六七年,这艘巨轮显然早已失去了所有动力和操控,它的内部曾发生过的所有喧嚣、恐怖与绝望都已被时间抹平,只剩下这具空壳,成了一个巨大的、漂浮的棺材和墓碑,记载着人类文明某个瞬间的毁灭。
“船……好大的……船……”杰克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沙哑到几乎听不清、气若游丝的音节。他挣扎着,用颤抖得如同秋风落叶般的手,去推搡身边倚靠着舱壁、眼神涣散的霍云锋和蜷缩在地上的艾伦。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幸存的人们陆续被这微弱的呼唤和眼前逼近的庞大阴影所惊醒。
当他们挣扎着、互相搀扶着撑起虚弱不堪的身体,看到眼前这幕超现实的、如同海市蜃楼却又无比真实的景象时,反应和杰克如出一辙——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短暂的茫然过后,是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甚至怀疑这是死前的幻觉,是大脑在极度衰竭时产生的谵妄。
“上帝啊……这是……诺亚方舟?还是地狱的引渡船?”一名前水兵喃喃自语,下意识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尽管他早已不再信仰任何神明,此刻却本能地寻求着某种慰藉。
“是……是邮轮?……世界上最豪华的邮轮……”另一个声音微弱地说,认出了船艉那模糊不清、被锈蚀和海生物覆盖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字母轮廓,声音里带着一丝恍惚的追忆,仿佛回忆起了那个遥远而平静的年代。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震惊和恐惧。霍云锋深陷的眼窝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光芒,他用嘶哑破音却异常坚定的声音下令:“杰克……还有油吗?启动!靠过去!想办法……靠过去!固定!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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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几乎是爬着检查了几乎停转的引擎和燃油表,指针绝望地贴在底线上,油柜底层或许只剩下一些沉淀的油渣。“还有……一点点!试试看!妈的,拼了!”
他挣扎着爬回驾驶位,双手颤抖着尝试启动几近停转的主机,引擎发出几声濒死般的、令人揪心的咳嗽、嘶鸣和沉闷的轰鸣,排气管冒出阵阵黑烟,最终顽强地持续转动起来。
“湾流”号如同一个蹒跚的老人,颤抖着、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靠近那艘幽灵巨轮那巨大的、布满藤壶、锈迹和滑腻海藻的钢铁船身。每一次浪涌都让两艘船的危险距离发生微妙变化,随时可能发生碰撞。
一名前海岸警卫队员挣扎着找出最后几条还算结实的缆绳和带着锈迹的抓钩。在几次令人心惊肉跳的失败尝试后,金属抓钩终于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挂住了巨轮低层甲板一处断裂扭曲的栏杆。
“拉紧!固定住!死也要拉紧!”人们用尽最后储存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力气,喊着号子,将粗粝的缆绳在“湾流”号的系缆桩上死死缠紧、打结。两艘船,一大一小,一死一“濒死”,以一种极其脆弱的方式,暂时连接在了一起,缆绳绷紧,发出吱呀的呻吟,承受着两船之间的拉扯。
登船的过程异常艰难,是对他们残存体力的最后一次残酷考验。巨轮的干舷远高于“湾流”号,锈蚀的船壁光滑而陡峭。他们不得不利用抓钩和剩余的绳索,像真正的攀岩者一样,指尖抠进锈缝,脚蹬着滑腻的船体,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艰难地、一个接一个地爬上了那高达数米、锈迹斑斑、令人不安的巨轮主甲板。最后一个人几乎是被人硬拖上去的,瘫软在地,大口喘息,肺部如同着火。
脚踩在幽灵船的甲板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感瞬间包裹了所有人。这里的温度似乎都比外面低了几度。空气中有一种混合着浓重铁锈、陈年腐朽物、淡淡霉味和海风咸腥的怪异气味,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甲板上散落着破损的白色躺椅、碎裂的玻璃杯、凝固着黑色污渍的餐盘、以及一些早已无法辨认的零星杂物和被时间晒得褪色脆化的纸张,寂静压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检查武器!清点弹药!”霍云锋强打精神,用沙哑的声音下令,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和权威。幸运的是,他们的步枪和手枪虽然经历了风暴和海水的残酷考验,但得益于他们一直以来严格的保养和防水措施,大部分依然可用。弹药也大部分保存了下来,尽管有些弹药箱也被海水浸湿,需要小心甄别,这给了他们一丝微弱却至关重要的安全感。
“分头行动!保持警惕,这地方不对劲!”霍云锋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甲板上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回音,“杰克,你带两个人,去找机舱、工具间、还有燃油!如果有的话!任何可能驱动‘湾流’号或者提供能源的东西!
艾伦,带一个人警戒甲板和这个入口,确保我们退路安全!我带剩下的人去舰桥和上层区域,寻找通讯设备、海图,还有……任何有用的信息、物资!三个小时后,无论有无收获,回到这里集合!如有情况,鸣枪示警!”
队伍迅速而沉默地分开,彼此点了点头,眼神里是沉重的托付。杰克带着一名前水兵和那名经验丰富的渔民,沿着锈蚀严重、甚至有些变形的金属楼梯,向着船体深处那黑暗的、如同巨兽内脏般幽深莫测的通道摸去,他们的脚步声在金属廊道里发出空洞的回响。霍云锋则带着另外两名队员,小心翼翼地走向上层建筑那破碎的舷窗和洞开的、如同巨兽嘴巴般的黑暗大门。
船内的景象比外部更加触目惊心,仿佛时间凝固在了大变异爆发时最恐怖的一瞬间。
走廊的地毯早已霉烂变色,凝结着大片深褐色的、无法洗刷的血迹,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拖拽的痕迹。墙壁上布满了惊悚的抓痕、喷射状的血污和某些无法名状的污渍。
一些客房的房门洞开或虚掩,里面一片狼藉,倒塌的家具、散落的行李,甚至能看到床单上人形的黑色污渍和散落的破碎骨骼,无声地诉说着当时的绝望和疯狂。空气更加污浊,灰尘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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