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衫的落点位于一片苍茫雪原,目光所及除了无休止的白,再没有其他任何事物。
风很大,雪极深,一脚踏出仿佛踩在棉纱上,连身形都很难稳住。
她拄着佩剑往前走,却因没有参照物的缘故,甚至无法辨别方向。
瞧这架势,这片幻境似乎想用茫茫雪原将她囚困。
算盘打得不错,放在往日,伏衫或许会跟幻境玩玩,可今天有正事在身,才懒得弯弯绕绕。
她从储物戒中拿出那只传音纸鹤,将封存其内的声音重新激活。
——咳……咳咳……糟了,这下当真栽了,徒儿、徒儿醒醒,莫睡,师父一定带你出去。
这声音出自严戚薇,只要以它作为指引,就能找到严戚薇的位置。
不是多么高明的法术,但在迷惑人心的幻境中格外好用。
“去吧,为本座寻出方位。”
伏衫将纸鹤放飞,只见它在空中寻觅两圈,随后坚定地往某个方向飞去,任凭风吹雪打都毫不动摇。
伏衫紧跟其后,在茫茫雪原中走了三日。期间期间雪势越来越大,风越来越强,每踏出一步,都要消耗大量灵力。可伏衫依然不曾停息,只静静地跟在纸鹤身后,抛去一切杂念。
幻境的核心在于蛊惑人心,只要始终坚定信念,无论它如何变化,都不会对自己造成半点影响。
在这般不懈追寻下,终于在第四日,腾飞的纸鹤突然定住。
传音纸鹤不达目的绝不停止,如今忽然悬停,说明严戚薇就在这里。
伏衫目光一凝,几乎毫不犹豫地拔出承影剑,朝着纸鹤停下的地方用力斩去。
只听咔嚓一声,纯白蜃境被利刃强行砍出一道缺口,露出藏匿于虚幻之下些微真实。
那是一座位于幻境夹缝中的阵法,以变幻万千的蜃气为基,幽寒蛊毒为骨,将阵中之人牢牢囚困。
蜃气迷其魂,霜毒浸其身,每挣扎一次,便深陷一分。
直至现在,严戚薇身上已经凝出一层厚厚的毒霜。
若非仍能看到胸口呼吸时的起伏,伏衫险些以为不是真人,而是毒霜雕成的雕塑。
严戚薇怀中抱着昏死过去的姬邱月,与她的惨状不同,姬邱月身上反而一尘不染,既不见蜃气,亦没有霜毒,干净得不成样子。
“此阵乃霜毒阵,看着是不是很熟悉?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是万毒阵的改良版。十几年前老夫为给你种仙羽,引数万毒蛊架设阵法,虽然最终成功为你种下仙羽,但毕竟不太完善,中间出了不少差错。于是老夫便想到用蜃气改良,最终做出了霜毒阵。”
背后传来一声戏谑笑意,伏衫毫不留情地刺出一剑。
没刺中,被伏丹躲开了。
“你给她种仙羽?为何。”
伏衫说话时面无表情,语气冷寒如冰,看似沉着,实际上早已怒不可遏。
伏丹淡然一笑:“为何?其中原因还需要多说?家主他老人家要成仙,你这血奴不听话,老夫只能退而求其次,寻些残次品充数。本来想将她怀里的小丫头一齐收了,谁知她不愿,硬生生在霜毒阵中再设一阵,把蛊毒全吸入自己体内。当真是奇才,那般被动仍能篡改老夫的阵法,怨不得神机道尊要将阁主之位传给她。”
说到此处,伏丹轻抚胡须,面露嘲弄:“可惜太过感情用事,若不为弟子抗毒,说不准还能撑到你来,哪会像现在这般狼狈。再有几日,她身上的仙羽便可侵入脊骨,彻底沦为家主晋级的养分,老夫可容不得你来坏事。”
伏衫知晓他在故意激怒自己,也明白双方修为仍有差距,万不能冲动,可她忍不住。
自证道剑尊之后,还从没有人胆敢如此挑衅自己。若是不杀杀对方的气焰,都对不起自己手中的剑。
“伏丹,你要找死便直说,哪里用这般拐弯抹角?”
伏衫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手提长剑来到伏丹面前。剑光快若流星,迎着敌人的命门刺去,整个过程只在瞬息之间。
若换作旁人,恐怕连剑影都看不到,就已经被斩落头颅。可伏丹是渡劫修为,又怎会被如此简单的招数击败。只见他手中拂尘轻轻一甩,便将剑势尽数挡下。
“这般水准,可比多年前的你差多了。”
伏丹说完,才又故作恍然:“差点忘了,你早不是当初的巅峰剑尊,如今不过一介血奴。”
“聒噪!”
旧事被重提,伏衫双眸阴沉,手中长剑微微颤动,下一瞬无边剑意涤荡而出,宛如满天惊雷,爆发出阵阵轰鸣。
伏丹到底是丹修,不擅近身搏斗,能用拂尘接住刀剑,却接不住无形剑意,稍不注意便被斩落数条银丝。
知晓近战不占优势,他立刻反手一掌拉开距离。
手中捻诀,拂尘前端的丝线化为一根根壮实木藤,朝着伏衫席卷而去。
原以为面对这般强大的法术,伏衫必不会硬抗。届时只要略加拖延,便可抽空脱身。然而方才的话似乎彻底将她激怒,伏衫非但不退,反而更近一步,迎着漫天藤蔓强行冲来。
天阶宝剑,所向披靡,尽管修为相差不少,但凭借宝剑之利,竟当真在藤蔓洪流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路。
伏丹心头一震,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多年之前,自己利用万毒阵囚困伏衫的那一日,彼时大阵落成,万毒攻心,伏丹一度以为伏衫早失去反抗能力,略微放松了警惕,上前查看蛊毒状况。哪知刚凑近,便被她刺穿胸膛,幸而有其余长老及时相救,不然当真要命丧当场。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自己只是孤身一人。
伏丹承认,他有些退缩了。
眼看伏衫越来越近,立马加大灵力灌输。霎时间地动山摇,数不尽的藤曼自拂尘中飞出,似要将整个世界包裹起来,牢牢地封锁每一寸土壤。
伏丹朝着伏衫遥遥一握,无数藤曼瞬间向中心砸去。前仆后继,层层堆叠,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围将伏衫封死在囚牢之中,再没有半点动静。
“解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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