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回来的黄列奇,脸色是最难看的。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我家里……给的回复也差不多。说情况很复杂,水非常深,牵扯面可能很广。让他们先‘观察’,不要轻举妄动。连他们都这么说……”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这次面对的对手,恐怕远超他们的想象。”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连黄列奇家族这样背景深厚的势力都选择暂避锋芒,要求“观察”,这背后的水有多深,可想而知。对方的力量,似乎形成了一张无形而严密的大网,将李正阳和他的公司牢牢困在中央,并且正在不断收紧。
李正阳感觉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账户冻结,融资中断,外部援手受阻……“快火”这艘刚刚启航的巨轮,眼看就要因为“弹药”耗尽而搁浅,甚至沉没。
“观察?我们等不起啊……”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这一次,他似乎真的陷入了绝境。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公司账户被冻结、外部合作停滞的巨大阴影下,一记更沉重的打击直接落在了李正阳个人身上。
李正阳被金融监管及经侦部门联合约谈了。理由是,接到“实名举报”,指控他在前次狙击日元的巨额外汇交易中,涉嫌“操纵市场”、“内幕交易”以及“通过非法渠道进行跨境资本转移”等严重违规行为。
接到正式通知时,李正阳内心一阵无语甚至荒谬。他比谁都清楚,那种规模的国际做空操作,在灰色地带游走是常态,完全合规几乎不可能。因此,他早已通过精心设计的离岸公司网络和匿名代理渠道来执行具体操作,国内主体更多是策略制定和资金调度中心,刻意规避了直接的法律风险。
在气氛严肃的问询室内,李正阳面色平静,应对沉着。他坚持声称所有的日元相关交易均为基于公开市场信息的常规期货套期保值行为,完全符合国际金融市场的惯例和当地法律法规,并将部分合规文件提交备查。由于举报材料缺乏能够直接指向他违法操作的铁证,调查方在经过数小时冗长且重复的问询后,只能暂时让其返回。
然而,“创始人兼实际控制人被有关部门带走协助调查”这个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公司内外激起了滔天巨浪。
公司内部,一直勉强维持的稳定表象被彻底击碎,人心浮动达到了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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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式办公区里,往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和热烈的讨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寂静。员工们虽然依旧坐在工位上,但眼神交流中充满了不安和猜疑,窃窃私语声在茶水间、走廊角落不断响起。
“公司是不是要完了?”“李总会不会出事?”“我们的工资还能按时发吗?”“是不是该找下家了?”这类问题,如同瘟疫般在私下迅速蔓延。核心技术团队和运营骨干虽然暂时稳住,但焦虑情绪明显可见,工作效率大幅下滑。
人力资源部门开始接收到比平时多出数倍的“咨询离职流程”的邮件和悄悄询问,一股无形的恐慌和离职暗潮已然形成。军心涣散,比资金链断裂更为致命。
外部的压力也随之呈几何级数放大:
银行的态度从“委婉提醒”瞬间升级为“强硬通牒”。几家主要贷款银行的客户经理不再电话沟通,而是直接带着法务人员上门,坐在会议室里要求“立即商讨还款计划”,语气不容置疑。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快火”平台潜在投资者,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撤资意向函,措辞礼貌却冰冷彻骨,表示“鉴于贵司目前面临的巨大不确定性和创始人个人的法律风险,基于风控原则,不得不暂停终止投资谈判”。资本的耐心和信任,在真正的风险面前,荡然无存。
仿佛一夜之间,李正阳和他的商业帝国就被推到了悬崖边缘,四面楚歌,摇摇欲坠。
就连远在异地、正处于事业上升期、通告排得满满的小金鱼,也通过娱乐圈复杂的人脉网络,隐约听到了关于李正阳“出事”的风声。她趁着演出间隙,心急如焚地拨通了李正阳的电话。
“正阳!我听说……你公司遇到麻烦了?你人都被叫去问话了?你没事吧?”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哭腔和急切。
李正阳接起电话,强压下内心的疲惫和沉重,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如常:“小金鱼,没事儿!别听外面瞎传。就是正常的行业监管沟通,配合一下调查而已,都是常规流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盖严峻的现实。
但小金鱼并不傻。她身处名利场,对危机的嗅觉同样敏锐。她身边合作方近期的微妙态度和只言片语,都让她感觉到李正阳遇到的绝不是什么“小问题”。
“你骗人……”她声音带着哽咽,“正阳,你别硬撑……是不是……是不是钱方面周转不过来了?”她声音虽小却异常坚定:“我……我最近接了不少工作,也存了一些钱。我可以先把我的钱都转给你用!真的!”
听到女友这句傻气却无比真挚的话,李正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头一酸,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感动,有心疼,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个傻姑娘……她根本不知道她面对的是一场怎样量级的金融风暴。她辛辛苦苦跑通告、熬夜录歌攒下的那些钱,或许有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上亿,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天文数字,但扔进他现在这个每天烧钱如流水、且被全面冻结的无底洞,恐怕连一丝涟漪都溅不起来。
他忍不住真的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苦涩和怜爱:“傻丫头……”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到了极点,“你的心意,比什么都珍贵。我收到了。但真的不用,你男朋友还没到需要动用你小金库的地步。这点风浪,扛得过去。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又安慰了她好一阵,反复保证自己没事,李正阳才在小金鱼将信将疑中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房间重新被死寂笼罩。窗外繁华依旧,但李正阳的心情却更加沉重。连远在娱乐圈、对商业一窍不通的小金鱼都感受到了风暴的猛烈,可见他当前的处境已凶险到了何种地步。
“几千万……几亿……杯水车薪啊……而且,现在的问题,早已不是钱那么简单了。”他苦笑着喃喃自语。信誉的崩塌、人心的离散、法律的利剑……这些远比资金的缺口更为致命。
出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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