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府衙的宴请,不是第一回叫鸿兴楼上门备席了,过去通常都是备六十六样时兴菜式,供老官儿们转牌现点。
而这日坐首席的新任幽州刺史是个南方人,于是鸿兴楼又另添了些南方风味的腊肉腌鱼年糕之类食材和调料,以免贵客吃不惯燕北菜。
这时节鸿兴楼有不少管事堂倌回乡下过年未归,突然赶上这样隆重的宴请,实在是人手不足,正好叫妊婋和杜婼钻空子混了进去,领到第二拨送备用菜的差事。
妊婋推着车,和杜婼一起跟着那领路衙役往府衙厨院走去,路过西边值房外回廊时,恰好看见一队荣春班的人走过。
其中有个身材魁梧的抬箱人,手里拎着乐器箱,另一边肩头还扛了个道具匣,迎面朝她两个挤了挤眼睛,正是厉媗。
在这日妊婋带杜婼混进鸿兴楼之前,她先和厉媗去了一趟荣春班,那里也因突然被叫进府衙演出,正缺搬抬行头的人手,见厉媗力气甚大,遂招她做一晚短工。
三人不动声色地打了个照面,在回廊转角处一东一西各自去了。
日暮缓缓降临,涿州府衙上元宴在前院开席,连涿州刺史带大小吏臣,并幽州刺史和随行书吏,共摆了六张大桌。
席面上的菜除了一早定好的燕北菜式,也有后来加的几样南方菜,一群官僚频频举杯,不停地拿话奉承那位新任幽州刺史。
妊婋和杜婼远远靠在廊下,跟鸿兴楼的伙计们在这里等候差遣,前面有许多府衙侍卫紧紧围在席外。
她们虽然离得不近,但饭桌上的酒菜浊气和话语,还是会一阵阵飘到这边来。
另一头的戏台子边上也有一群耍百戏的正等吩咐叫开戏,厉媗也混在里面远远看着中间那些推杯换盏的男人们。
酒过三巡,幽州刺史喝到半酣,突然提起涿州城外近日出现匪患的事,这话险些把涿州刺史手里的箸儿都吓掉了。
“这这……这可是从何说起,原不过是城外庄上佃户闹乱,人已抓了,一定严惩。”涿州刺史说话不大利索,“匪患……那应该是没有的,毕竟幽州城的鸡毛贼都已被朝廷军剿灭了,长官怕是误会了?”
幽州刺史冷哼一声:“别打量着蒙我,这燕山中定还有旁的匪巢,在开春平叛之前,咱们务必要把周边匪患清剿干净,免得来日大军北上,自家后院起火,两头不得兼顾,负了圣上隆恩。”
“长官说得是!庄上的事我一定再派人详查!”涿州刺史毕恭毕敬地斟酒,完全没了平级官员间应有的矜持,“有您和镇北将军文武两全,咱们燕北平靖指日可待!”
幽州刺史抬手饮尽杯中酒,往桌上重重一放:“要想燕北好,还得咱们各州府联起手来,一同剿匪,必须剿匪!”
席间又是一片附和之声,厉媗靠在戏台边听这话皱了皱眉,看向回廊这边的妊婋和杜婼,显然妊婋也听到了,二人隔着几排侍卫,凝重地对视了一眼。
杜婼没觉着自家是匪,只是小声问:“啥时候开戏啊?”
她话音刚落,那边席上就有人吩咐道:“大家都有了些酒,开戏吧。”
一轮圆月爬上屋顶,倚在飞檐边静静俯瞰人间。
下方百戏开场,随着鼓点奏乐陆续有人上台,表演起扛鼎、吞刀和吐火,画面惊险,看得众人连连拊掌叫好。
杜婼没看过这样的百戏,虽然从前村里也有戏台,可是每到年节有戏班来时,她总在家里有干不完的活,所以一次也没能出去看过。
此刻她站在回廊下,看得睁大了双眼,不时小声惊呼,又时而拍手大笑。
妊婋本来是想在百戏开场后,就叫她们一起趁乱溜出府衙,但见杜婼看得这样入迷,便没催促,直到后面舞乐登台,她三人才趁人不防从回廊后头出去了。
上元节夜晚的涿州城不设宵禁,许多民众拿着花灯在外赏月,妊婋三人找了家不查验身份的小巷客店歇宿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就出城往豹子寨赶回。
而幽州刺史因前一日喝多了酒,歇得也晚,赴任官队又在涿州休整了一天,到正月十七再度启程,往幽州城赶来。
幽州刺史的仪仗队伍走的是山脚下官道,比起山上的路要绕些远,加上刺史总不时要求停车休息,是以队伍三日后的正午时分,才来到幽州城外十里亭附近,远远依稀可见幽州城墙。
那刺史整整衣襟,派了两个人先去城中报信,随即吩咐其余人:“再不必停车休息,直接进城。”
不成想刚走出三里地,官道上突然出现一个稻草人,方才被派出去报信的人正在这里查看。
幽州刺史在车里听说有东西拦路,十分不悦地说道:“叫人清了便是。”
其中有个书吏颤着声音说道:“大人,我们不敢擅移,还请您下车指示。”
刺史闻言略带狐疑地撩衣下车,往前走了几步,只见路当中站着个稻草人,身上穿的赫然是一件血迹斑斑的刺史官袍,官袍胸腹位置豁开一个大口子,形状可怖。
那血衣官袍被正月里的寒风吹得呼呼作响,宛如厉鬼低吼。
稻草人旁边还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道:“幽州刺史命丧于此。”
第22章屡变星霜
那刺史看到这话惊得有些站立不稳,往后连退两步,身边的随从衙役恐怕附近有刺客,一直在他左右团团围着,看完后紧紧护送他回身上车。
这一行官车队伍除书吏衙役外,还有三十名带刀侍卫,其中有几人甚至是这刺史托大太监的手,从宫里借调来的大内高手,这些人此刻个个如临大敌,满脸警惕地站在官车四周。
半晌后,见外面没有任何异常,官车里才传来愠怒的声音:“去请镇北将军前来,我要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随从得令,朝幽州城方向飞马而去。
妊婋和厉媗此刻正藏在附近的林子里,观察着官道上的动向,看到那两个人去了,厉媗把拳头握得“咔咔”直响,低声说:“这老屪官居然带这么多护卫,有点难杀啊。”
上元节那晚,她们在府衙的宴席大厅四周就见到了不少带刀侍卫和衙役,厉媗原本还以为是涿州刺史安排来拍马屁的,如今看来竟都是幽州刺史从京城带出来的。
妊婋淡定说道:“护卫多怕什么,反正咱今天也不是来杀他的。”
为免人多被官车队伍看出行止,今天只有妊婋和厉媗两个,一早拿着稻草人和血衣官袍下了山,给这新幽州刺史送来一点升官贺礼。
此举主要是为了让他把警惕心放到幽州府衙内部,并在剿匪之事定下来前,跟镇北将军再多结点梁子。
厉媗仍旧皱着眉头:“就算今日不杀,往后也得杀啊。”
“杀肯定是迟早要杀的。”妊婋看着官车四周那些严防死守的侍卫,“只是还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场地。”
昨天晚上,她们在豹子寨的议事厅里跟众人就山下府衙要联手剿匪的事长谈至深夜。
眼看正月过半,朝廷平叛大军开春后就要北上剿灭鸡毛贼余党,这时节若闹起匪患,朝廷军定会先把左近山脉认真清查一遍,确保后顾无忧。
涿州城外春田庄的事原本模棱两可,如果才说完要剿匪的新任幽州刺史这时候在官道上被劫杀,那就是坐实了山中确有大匪明目张胆地挑衅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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