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这几个地方插上小木旗,然后将沙盘推到中间,众人一起看着那沙盘,只觉得幽州城看上去似乎有些危机四伏。
但危机中仍有喘息余地。
北伐大军此刻在平州被鸡毛贼绊着脚步,临近的南北两侧州府若是知道幽州出了事,能派遣支援的剿匪府兵也不过二三百人,再要增派人手,还得往燕北道治所魏州去请令调兵。
但魏州临近的鲁东道去年夏天起了一场严重洪涝,致使多州灾民无数,荒野中流寇四起,而魏州又正处于燕北道、鲁东道和京畿道交界之处,燕北道总督有责任协助鲁东道总督,为京畿地区挡住那些试图进京乞食的灾民。
因此魏州的府兵是不好轻易调动的,加上魏州往北边幽州来距离又远,总督府极有可能以北伐大军正在平州为由,要求镇北将军就近分兵去平幽州,最多再调些幽州附近县镇乡里巡检司的衙役。
如此看下来,即使幽州的情况被官府和官兵发觉,就眼下这个情况来看,她们还是有扭转局面的机会。
“若是官军来得人少,咱们就在这儿灭了他们,要是来得人多,咱们大不了卷铺盖回山里去,又不必死守着这座破城。”坐在沙盘西南角位置的人闲闲来了这么一句。
坐在沙盘正东边的妊婋抬眼看向说话那人,那是豹子寨中元老级的一位猛士,深得花豹子信赖器重,在投奔花豹子之前,她原本是山中猎户,如今也是寨中有名的神箭手,今日在城外带人截杀脱逃骑兵的正是她,因她每常顿顿要吃肉,什么山中野物都能拿来下酒,说自己除人肉不吃外,全不挑剔,于是寨中人戏称她作素罗刹,时间长了她也只以此号为名。
素罗刹虽然留在城中每日带着寨中几个大营勤勤恳恳地练兵,但她心中其实同花豹子一样,对城池毫无向往之情,只将橫风岭豹子寨看做她们真正的地盘,幽州城不过只是临时占用而已,若有朝廷军打来,她们大可以把城中东西搬回山里,到时候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根本没必要苦哈哈地守着这么一座空城跟官军对打。
“是不必死守,但我们也不能轻易把这座城送还官军。”妊婋语气坚定,又环顾四周,“若来日有一天情况果然于我们不利,我们可以把主力退回山里,但是断不能再让官军以幽州为据点,上山围剿我们。”
先前山中剿匪那一场硬仗也没过去几天,议事厅中在座的众人都还记忆犹新,虽然她们最后胜了,但山寨中受伤的人也不少,而且被人打到家门口的感觉也并不好受,若来日还有这样被围剿的时候,她们宁愿在山下把事情解决了,这样才能真正守好山中的净土。
议事厅中其余人听完妊婋这话,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随后大家议定了接下来的安排,仍和这次对付催粮骑兵一样,将来日报捷的人马骗进城里杀了,然后开城门接纳平州周边逃来的流民,再以同样的方法除掉来查春耕的总督府官员。
到时候即便镇北将军意识到幽州出事,也还要在营州跟鸡毛贼再打一场,定然难以分兵查看后方情况,而等燕北道总督府发现查春耕的官员失踪,最快也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她们又能争取到一些时间,让城中众人把身子骨吃结实些,再把武艺练纯熟些。
第二日一早,玄易告别了众人牵马出城,扬鞭往东疾驰而去,她这次准备比千山远再往北去一点,她要从平州边上绕路到营州去,看看鸡毛贼那边跟北狄人到底起了些什么矛盾,以便能够准确判断鸡毛贼和北伐军的拉锯战还会持续多久。
玄易走后第三日,镇北将军派回来的报捷人马到了幽州城下,这次回城的十个骑兵由一名中尉带领,一为报捷,二为向城中质问先前误军粮的事。
报捷的骑兵和先前解粮的骑兵一样,都是从东城门外回来的,因前些日子曾倒过一回的右门仍没修好,那十个男兵只能从左边城门依次下马进城,等最后一个进城的骑兵身后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他们手里的马早已被前来“迎接”的人牵走了,紧接着就见方才还和颜悦色的府衙官员抽出兵器向他们杀来。
杀完这几个人,妊婋跟厉媗搜了一遍他们身上,找到了报捷军书,其中写了绥靖平州的具体经过,屠城一事自然又被甩到了鸡毛贼头上,镇北将军在军书中说麾下将士与贼兵奋战数日终于破城,并描述了自己进城时看到的景象,说平州城已被鸡毛贼糟蹋得惨不忍睹。
妊婋和厉媗站在城门口看完这份军书,不约而同冷嗤了一声,随后她们将这军书拿回议事厅请众人过目,大家把军书中的部分内容与千山远的来信做了比照,基本已了解了平州城内的情况。
又过十日,从平州周边逃难来的数千流民,在这日午后到了幽州城的东城门外。
就在城中众人刚将修好的两扇城门一起打开时,南城门外来了一支官车队伍。
那支队伍的官员随从们,远远看到东边一片乌泱泱准备进城的流民,忙在南城门下大声喝问:“府衙救济流民皆有定例,应在城外搭棚安顿,如何直接放流民进城?”
妊婋原本站在东城门上,听说南城门这边有了动静,忙赶过来一看,竟是魏州总督府来查春耕的官员,比预计时间提前几日到了。
她不禁撇了撇嘴,这帮人不早不晚的,偏跟流民们碰到了一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要怎么杀呢?
第46章临眺苍茫
妊婋这日原本没换官袍,只是一身布衣劲装,因那些流民对北伐大军的男兵多有惧怕,城头上所有人今天穿的也都是布衣。
她们准备就以此形象开城门接纳流民进城安顿,直接向她们说明幽州目前已由幽燕军控制,随后顺理成章地征召她们加入进来。
南城门下的总督府官员随从这时往前走了几步,朝城头上方不断眺望,见城头上竟然还有布衣人在走动,通不见城防侍卫站岗的身影,忙回身向车内禀明,说幽州城有古怪。
这次负责到燕北道各州视察春耕的,是魏州总督府的右司户参军事,官职不高,但事权颇重,又是总督府派出来的人,所以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衙门吏臣出城迎接。
来幽州前,这参军事照例派了人提前开路,并知会幽州府衙,谁知派了两拨人皆是一去不返,不知是不是北伐大军出了什么变故,于是他取消了途中两个驿站的停靠休整,吩咐人快快赶车,往幽州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参军事坐在车里听到这话,愈发感到有些不妙,忙下了车举头望去,果然城头上未见城防兵,但那随从刚刚说的布衣人此刻也不见了。
正在他们迟疑间,南城门“轰隆隆”打开了,一个穿着司马官袍的大高个儿带着两名吏臣,从里面大步迎了出来。
妊婋一面走一面拱手,喜气盈盈地对他们笑道:“平州一早传来捷报,城头上侍卫们正在领赏,是以稍稍离岗片刻,不知长官提前到了,有失远迎,快请进城!”
参军事上下打量起那几个人,问:“东城门外那些流民,是怎么回事?”
妊婋庄重说道:“这些人都是镇北将军派人从平州护送来的,之前曾陷于鸡毛贼之手,如今解救出来,但平州城内战场未清,不好安顿,于是将军叫迁来幽州,下官才带了几位秀才和员外上城头慰劳城防军,往后这些人就都是咱们幽州的子民了!”
几个官吏听完想了想,虽然这话解释了为什么刚才会有布衣人在城头上走动,但他们还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那参军事想着还是先进城看看,虽然城外有古怪,但总不至于有人敢冒充府衙官员诓骗他们。
想完他又往东边瞥了一眼,看到许多民众还在不断往城里涌入,那些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南城门这边有官车队伍在此,一点要给官员仪仗避让的意思也没有。
按理说他们从总督府来的,也应该走东门进城,取个“紫气东来”的好彩头,原本这官车队伍也是想从南城门外绕到东边去的,但看那边人多,才只得停在了南城门外。
妊婋见他往东城门看,笑道:“是这日赶得不巧了,还请长官走南城门进城,这边离刺史府近,人少又清净,请先进府吃杯茶稍歇,刺史大人正在府中接待平州回来报捷的人,请长官进城同贺!”
她说完又朝他们打了个“请进”的手势。
这队人连日赶路,到这时早已是疲惫不堪,那参军事更是一路颠簸,此刻急需找个平稳地方躺下来休息休息,如今的幽州刺史是什么背景他也知道,幽州刺史和镇北将军这两位他是一个也得罪不起,更不敢奢望对方出城来迎,于是也便不再坚持,他吩咐随从们都列好队,随后转身上了车。
官车队伍从南城门缓缓进了城,在第一个路口往西转进一条市坊街道,那参军事在车里撩起车帘朝外看去,道路两边一片空寂,民房破败。
作为燕北道总督府的右司户参军事,他对幽州城的情况还是很清楚的,自从镇北将军去岁平定幽州,向京中报捷时说城中因曾遭鸡毛贼屠城导致人口锐减,总督府也派人到幽州查实过,做了户籍清空核准,相关户籍文书都是这位参军事亲自参与造册装订的。
所以此刻见到城中这样空廓寂寥,倒也不令他意外,但是官车队伍行了一段路后,又转进一条坊间街道,那参军事突然想明白了方才为何会感到不对劲。
直到现在为止,他没有看到一个城防兵,那司马说东城门外正在进城的流民,是镇北将军派人护送迁居至幽州的,但他方才从南城门这边遥遥看去,并没见有兵马在那些流民外围护送殿后,连军旗也没见到一面,而城头上本应值守的城防兵,也说因领赏暂时离岗,但是进城之后各个坊间路口也没有巡防兵执勤,就算是因为平州大捷庆功而稍显松懈,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那参军事狐疑地把车帘掀开了一点,想要看看刚才迎他们进城的那几个刺史府的官员,奈何那三人都只在车前引路,从车窗看不到前面,于是他弯腰起身,撩起了官车前面的门帘。
就在门帘掀开的一瞬间,那参军事看到原本还在前面带路的三个刺史府官员,忽然一齐把官袍脱下,猛然往后甩过来,那参军事在车里站得高,瞧见了那几身官袍下面的布衣劲装,和腰间的刀。
就在官袍扔出来挡住车队随从视线的瞬间,刀刃已然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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