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显容的太子府这一年也十分低调,只在年前请了一场辞岁宴,邀了些宗室和高官,随后的大年初一,她同百官一起在宫中参加了元旦宫宴,也没再回府另请,对外称愿为朝堂正风气,减少铺张奢靡,其她宗室侯爵一听这话,虽不知此番宣扬节俭的用意,但也都审时度势地跟着减少了自家年酒的宴席数量和排场。
大年初五这日,何去非登门给季显容拜年,与她一同来的,还有一位部下,原先在嫖姚军做领队,后来被借调到山南军,在云梦泽被幽燕军俘获,在燕国住了将近一年,才跟其她人一起归国,回来后她仍旧被调回嫖姚军,如今已升四品都尉,这天何去非请她一起来太子府做客,也是因为季显容想再多了解一下燕国的情况,正好这都尉过年期间就住在嫖姚府,何去非就请她再给季显容详细讲讲自己的经历和见闻。
每年过年的时候,何去非府上都格外热闹,她部下不少乞儿出身的将士,虽然如今自家都有了宅子,但还是习惯像当初被她四处搜罗来时那样,亲亲热热地聚在一处嬉戏叙旧。
何去非也是个爱热闹的,所以每年都邀她们回来团聚,嫖姚府里过年那几天总是笙歌鼎沸,直到初五日大家陆续出门拜年,府中才安静下来。
季显容这天知道何去非要来,没有另外安排出门,也没接待别人,上午独自在府中后院练武场上打了一套拳,午后又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才听到外面通传说“何督帅到了”。
等季显容往前院走来时,何去非和那位部下都尉已经坐在西堂屋里吃茶候着了,二人才刚抿了两口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见到一个身穿冬蟒袍的挺拔身影走进了堂屋。
见是太子驾到,那都尉赶忙站起身要行礼,却被季显容拦道:“不可拘束见外,在我这儿就跟在你们府里一样。”
嫖姚府,那可是出了名的“没规矩”,先时婺国君偶然去了,见到里面管家执事没大没小的,还要说上两句,但这是何去非的地盘,她又一向护短,不许母亲动她府里的人,何却歧拗不过她,又见南府上下一干人只是礼数上有些欠缺,但平日里办起事来还是十分可靠的,也都把何去非看得极重,并没有因“失了规矩”而影响何去非的日常起居,府上氛围也一直颇有活力,何却歧想这或许是军中的习惯,时间长了就不大管了,平日里她也很少往南府里去,有什么事都是叫女儿到她的北府来见。
有时候听外面的一些宗亲侯爵世家说起嫖姚府“没规矩”,何却歧只是摇头说一句:“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道理,我们看不惯就少看,由她们去吧”。
尽管此刻季显容说着“跟在嫖姚府一样”,但到底是头一次来太子府,那都尉也还是不敢放肆,只跟在何去非身后,随季显容往后院走去。
她们一路上转过两三道回廊,来到季显容冬日起坐的暖阁里,季显容也没叫执事们进屋随侍,只让何去非自家到架子上选茶来烹。
季显容走到西窗下榻边,一边让那都尉坐,一边笑指着榻桌上摆的多人双陆棋:“听说你们府上和军中都好玩这个,我这里也备了,但是平常在府里玩,她们总让着我,实在没意思,今日你两个来了,陪我玩几局是正经,也看看我水平到底如何。”
何去非一手抱着两个茶罐子,另一只手端着一碟茶具走过来笑道:“输了可别说我们嫖姚军欺负当朝太子。”
季显容哈哈大笑起来:“我是这么容易就被欺负的?”
那都尉到此时也没有刚进府那样拘谨了,坐下来整理棋盘分棋具,季显容跟何去非对坐,一个摆弄茶炉,一个取茶叶研磨,很快,茶烹得了,棋盘也整理好了。
她三人一边吃茶一边玩着,闲聊时就提起了燕国的事来。
那都尉知道季显容想再多了解一些燕国的情况,于是自然而然地顺着这个话头,讲起了自己去年的经历。
这名都尉当初被俘后,先是被安置在洛京南部的一座村庄里,秋日里跟一批人被带去了河东,开春又转到幽州住了两个月,直到春末启程往淮水港口归国。
在一众被俘将士里,她待过的燕国城镇乡村算是比较多的,所以何去非今日才请了她来给季显容讲讲燕国各地情况。
那都尉说她在燕国住过的几个地方食宿待遇上相差不大,秋日里大部分被俘将士都被迁到了河东几个州,因为那里紧邻煤炭大矿,在额外为她们这些突然增加的临时人口调配冬日用炭时,可以减少运输距离和人力。
季显容摩挲着骰子,想河东必定也有不少大型粮仓,才能在冬日里承接这么多人,但她没有打断那都尉的话,继续听她说自己在河东曾经见过来慰问战俘的杜婼,说杜婼为人亲和,让她们写家书送回南边,又劝她们莫要想家,说等天气和暖了就送她们回去。
那都尉说杜婼到她们营地住了几日,问她们吃住可还习惯,还跟她们中的几位将领比划了几招试试身手,连她也跟杜婼摔过角,因是友好比试,所以未分输赢。
后来开春她们跟另外几个营地又被迁去幽州就食,她们还在山脚下远远瞧见了豹子寨的寨旗,听说那里是幽燕军的发祥地,只是她们当时住在幽州城外镇上,没能上山去看那寨子里是什么样。
她住在幽州时,还见到了上元府里的另一位,听人都叫她“豹大姐”,知道这位就是豹子寨最初那位当家人了。
她说自己跟花豹子同席吃过饭,虽然这位豹大姐没有杜婼那样朴实和气,但也是个洒脱直率之人,说起话来气势如虹,确实很有山大王的派头。
季显容听到这里觉得她的经历也挺传奇,身为战俘,跟邻国的领袖人物又是摔角又是同席吃饭的,几乎有些难以想象。
“她们有向你询问我国的情况吗?”季显容问。
归国审查时,那都尉也被问到过这个问题,尤其是上元府那两位,她如实说了杜婼完全没问昭国的事,连她们出身何处以及家中境况之类的攀谈都没有过,只说她们写完家书,自有昭国那边的人帮她们送达。
但花豹子在跟她们吃饭时,曾说过昭国民众必没有燕国这样自在,还问她是也不是,那都尉当时很警惕,答说不会透露任何国中情况。
花豹子看她这个态度,也没在意,只是摆手说道:“我不用问也知道,你们那里肯定跟旧朝时差不了多少。”
那都尉闻言有心辩白,但又怕对方是在以此套话,于是只说:“吾皇与太子皆非旧朝愚帝可比,国中境况自然也比旧朝时好上十倍不止。”
花豹子听了这话却没有反驳,而是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们季皇跟太子都是好样的,但谁能担保代代都是好样的?但凡往后出了那么一两个不怎么样的,举国都跟着受罪,这在历史上也有过不少先例了。”
那都尉说完这段对话,小心翼翼地看向季显容,见她似乎并未感到冒犯,只是神色如常地走完几步棋,说了一句:“史上确实有过许多先例。”
花豹子这话,若放在从前,季显容必定会狠狠驳斥两句,虽然昭国的皇位也和旧朝一样以血脉相传,但为了确保继位人选的才干,季显容也同母皇私下议过,要从宗室中择选优秀女童加以培养,避免亲生血脉一支过于单薄,以致后嗣负担繁重,这样的做法,必定要比旧朝帝王从几个都不怎么样的男儿里硬选一个继位,要来的更加稳妥。
然而在听完那几个金石学家讲述的母系部族兴衰史后,她又问她们要来了相关的誊抄文稿,过年这段日子闲下来,她翻来覆去地看书,许多想法也发生了改变。
尤其是回想起当日殿中那几位神色不安的阁臣,即使在女人当道的时候,仍有数不清的女人想方设法为自家男儿谋利,往后的皇权继位者中旦有一人行差踏错,大厦倾颓也不过一两代人光景,到时候又是一场万劫不复。
但这些话,季显容没有当着她二人说出来,只是让那都尉再多说些燕国见闻,三人直玩到傍晚,才出屋子到花厅里用晚膳。
此后的数日闲暇时光里,季显容闭门谢客,在府中书房里查看归国战俘审查记录中,有关燕国世情的内容。
直到正月十八日开朝,她才终于出府,来到东宫开印放赏,随后同内阁一起筹备二月初一开年朝会的各项事宜。
众人忙碌了十余天后,就在开年朝会前一日,建康宫忽然收到急报,江淮两道多地因取消男子文武科举资格爆发聚众抗议。
第269章寸纸关河
建康宫的开年朝会,在二月初一日如期举行。
为了表示对江淮等地聚众抗议事件的高度重视,开年朝会精简了迎新春的庆贺礼乐和后面的赐宴,整个朝会的时长也因此缩减了一半,只按照事先筹备好的顺序宣布了新年度的重要政令、三品及以上关键职司的人事调动,以及各部拟订好的新规。
朝会结束后,季显容和内阁众人很快来到徽音殿的东书房,送江淮各地最新发回来的奏报,并确定应对措施。
这次的聚众抗议规模不小,从正月开始,陆续覆盖了江淮两道和山南道东部共十一个州县,皆是因为去年腊月里出台的那项禁止男民参加科举的政令,而今年春季正是新一年度文武初试登名的日子,这一政令让为此筹备了至少两年的地方男民断绝了入仕或入军的前程。
部分州县有男民写了联名万言书,并于正月十八日官府开印当天,在府衙门前聚众高喊,要求朝廷在二月初一的开年朝会上撤销此项政令。
州城里的抗议队伍因府衙外围有巡检司和城防军护卫维持秩序,还算比较克制,而县乡里针对武举的抗议则更加激烈,甚至出现部分地区乡间男民宣扬罢田,甚至聚众阻挠附近村庄为春耕清理沟渠和浸种等农务,企图以此迫使朝廷妥协让步。
建康宫很快就此事向江淮各州传下圣谕,称朝廷官员和军队将士须择才识明达者任之,此番抗议将男民的躁急忿戾展露无遗,更印证了此前政令的必要性,圣谕末尾令各地州巡检司不遗余力抓捕镇压抗议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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